对于顾轶城的迟到，汤姆倒没有任何不快，他现在有求于人，等上个把小时也不能说什么。
两人坐定，汤姆让侍应上了两瓶黑啤酒，然后掏出一个牛皮信封放在桌上：“这是那900美元。”
顾轶城呵呵一笑：“那我就不客气了，总也得给我兄弟表示表示。”伸手抓起了信封。
“应该的，应该的。”汤姆一脸感激：“比起其他员工，我能在不受损失的情况下还处理掉废品，你们两兄弟算帮了我大忙了！”
顾轶城喝了口啤酒，说道：“先别忙着道谢，我还有件事想求你帮忙呢。”
“什么事？”汤姆一点不迟疑，坐直身体道：“只要我能办到的，保证尽全力。”
“这事不难。”顾轶城思索着道：“副厂区对外租赁的仓库，现在还有闲着的吧？我想租一间。”
“就一间仓库啊？”汤姆登时不屑一顾：“那都在我负责的范围内，你如果要用还提什么租，随便去选好了，一分钱都不用拿。说吧，要大的还是小的，一会跟我回去拿钥匙。”
顾轶城点头道：“不用太大，能装下两辆汽车就够用了。”
汤姆一拍胸脯：“没问题，这样的仓库还有上百间，闲着也是闲着，随你挑。”
“嗯……还有件事。”顾轶城道：“你手头存着几辆‘黑斑鲟鱼’吧？我这几天想借一辆用。”
汤姆一怔，略感为难：“那些车都报废了，也没有合法的手续……”
顾轶城摇摇头：“不是很大的用场，随便拉点东西而已。”
“黑斑鲟鱼”是一种戏称，很多专业人士都知道这个名词的由来。一般来讲，从大批报废车辆中挑挑拣拣，挖掘出成色、状况还勉强过关的破车，再去修配厂简单的维修一下，供工人们偶尔代步、拉货的车辆，就叫“黑斑鲟鱼”。
之所以有如此奇葩的名字，是因为几年前当地水域的鱼群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新品种，个头庞大，性情凶猛，繁殖力还特别强，被生物专家和渔业部门命名为“黑斑鲟鱼”。
这种鱼的数量与日俱增，严重破坏了周边的生态环境和自然食物链，可惜它本身的价值却一无是处，不但肉质中含有剧毒，还传播疾病、污染水域，被人们唾弃厌恶。
久而久之，当地巡警处理一些交通事故的时候，往往就把那些报废后还偷偷上道的肇事车辆同黑斑鲟鱼相提并论，认为正是这种车无牌无照无保险，尾气不达标、车况不过关，还到处惹是生非，像黑斑鲟鱼一样污染了整个洛杉矶的交通环境。
汤姆多少有些犹豫，沉吟着道：“最近风声紧，我们已经严格控制这些车上道了，并且现有的车辆也不多……两辆皮卡和一辆封闭箱货，轿车干脆就不敢弄了，总出事。”
顾轶城看着他笑：“如果你要帮我，就帮到底吧，我需要那辆封闭箱货，只用几天就还。”
汤姆盯着他看，猛的喝了口啤酒，咬牙道：“好！我实在没有理由拒绝你……不过千万不能惹事，追究起来的话咱们俩都会遇上大麻烦！”
“放心，我只是拉货，不载人。”顾轶城微笑着朝他端起啤酒瓶。
凌晨四点不到，顾轶城从那家焦炭厂悄悄溜出来，早早结束了当日的“业余工作”。为了接下来要实施的大计划，也为了多赚点“补贴”，他今夜很卖力的处理掉了近40吨废弃车辆。
之后，他开着那辆破旧的雪佛兰箱货来到副厂区的仓库，直接把车存放在里面，然后锁好仓门，把钥匙高高抛起再接住，脸上泛起一丝诡笑。
餐馆清晨营业前，顾轶城又给石小军打了个问候电话，表达了没能送行的歉意。石小军笑着回复他，既然这样咱们就别做朋友了，大家一拍两散，老死不相往来。
两个人一起开心的哈哈大笑。
顾轶城和石小军的私人情谊很好，知道他这是开玩笑，也不会真的生气。
不过石小军在谈话的最后倒是托付了他一件事，说有个同乡最近回了一趟国内，给他带回来一件很特别的礼物，由于石小军的地址还没最后确定，所以想请顾轶城先代为保管，他那个同乡今天会把礼物送到餐馆来。
顾轶城一口答应，说：“这有什么难的，先放我这里好了，等你以后安定下来，我再邮寄过去。”
石小军叹道：“说起来我这个同乡还是大学本科生，学的法律专业，可来到美国快一年了，混的并不如意。他这人很傲，也很有气节，什么事都认死理……怎么说呢，这既是优点也是缺点吧。你知道的，在美国要是不懂得变通，把什么事都想开点，大概连活下去的勇气都不够用。城哥你来的早，经验也多，以后要是有机会就帮我多开导开导他吧。”
顾轶城苦笑道：“你开什么玩笑，人家是有素质有情怀的知识青年，要怎么生活轮得着我指手画脚吗？再说了，你看我现在每天端盘子，难道混的就比人家好了？”
“这不一样。”石小军分辨道：“至少你已经沉了下来，开始学着怎么融入周围；而他就像个愣头青，并没搞清楚自己真正需求些什么，一天到晚处处碰壁，这样下去只是在无端的浪费生命和时间。”
“也不尽然。”顾轶城温和的微笑：“一次次碰壁刚好能提醒他以后不再犯同样的错误，我们最初来到这里的时候，不也是一样吗？他的生命和时间不算白白浪费，只是个积累经验的过程。”
“话是这样说，”石小军道：“可有你这样的过来人多劝诫一下，他就能少走很多弯路嘛……我已经把你的联系方式留给他了，这哥们叫程耀东，你们见面再谈吧。”
顾轶城道：“聊聊天可以，你说的那些事我可做不来。”两人又闲谈了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紧张的早餐供应随后开始，苏咏仪身体已经好了大半，走下楼来也想加入，却被老罗半推半搡的又拥了回去，说什么也不许她来插手。
顾轶城忙里偷闲，抽空找苏咏仪汇报了信封的事，说昨晚已经交给张先生了。之后又请了个假，说上午要出去办些事，苏咏仪点点头应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