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看了CCTV-9社会记录节目，说的是浏阳市淳口镇农民许明文一家自编、自导、自家人主演的电视剧《爸爸，我不该骗你》，看完后感想颇多。据说这部由一位普通农民投资10万元自拍的电视剧大受欢迎，深得人心，在当地学校巡回播放后引起很大反响，很多观众都是流着泪看完的。
制片人许明文发现电视里农村题材的节目太少，他决定自己拍摄一部反映真正农村生活的电视剧，今年1月许明文和妻子许平飞以及两个女儿正式开始电视剧的创作，大女儿许艳丽创作剧本，许氏夫妻俩挑起了导演、摄像、剧务的重任，大女儿许艳丽和二女儿许梨丽则担任主要演员，为了拍摄此剧，家境并不很宽裕的许家将原计划盖新房的10多万元钱拿出来，购买摄像机、调音台等设备。许多村民被许家执著的精神打动，热心帮助他们拍摄，经过半年紧张的拍摄及后期制作，这部长达80多分钟，带着浓郁乡土气息的电视剧终于杀青，浏阳市广播电视局当场将国家广电部门的电视剧发行许可证颁发给了许明文，目前湖南教育电视台、浏阳电视台等媒体已将此剧列入播出计划。农民自拍的电视剧获得了广电部门的认可，博得大众的高度赞赏和评价，这无疑是对当代诸多创造了票房的，所谓具有很高商业价值的影视剧的巨大讽刺，殷谦很希望这部由农民兄弟自拍的电视剧《爸爸，我不该骗你》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电视贺岁片”。
看多了就会发现，当代很多电视剧或所谓的“贺岁片”都是缺乏真正意义和精神品质的，不但内容空洞而且是千篇一律；剧情轻佻儇薄且少有高的境界。这些所谓的获得了巨大声望资源的大导演其实就是一些“小玩意”迷恋者，他们对积极向上的主题不感兴趣，他们的眼光总是滑向另外的地方，总是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男女之间的那点小事情上，他们把自己的趣味和想象力以及兴奋点都统一化约到了庸俗、低下的“道德视境”和“价值水准”上了。我们从他的影视作品里可以看到小情小调小奸小坏小腻小歪，但是看不到重大的问题和严肃的思想；这些被媒体炒得大红大紫的影视作品，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哲学和世界观，也没有对于底层的弱势群体的怜悯和同情，更没有令人欣悦和感动的伟大与庄严，浅薄的嘲弄被当做勇敢，油滑的饶舌被当做机智，婚外的恋情也被当做诱人的蜜饵，细小的情欲被当做不变的主题；总之这些影视剧中大多都宣扬着没完没了的“情欲”，而情欲而无深刻的勾勒便失掉它的活力，同时也把影视作品变成了没有灵魂和血肉的僵壳；看看如今的很多电影或电视剧，都是被轻飘飘的情节所包裹着，丝毫也经不住细究的虚假是用时尚化的事象承载的了无意趣的陈旧，它们的浅薄和庸俗使我们有理由将它当做转瞬即逝的影视幻象，看这样的影视剧，更多的是让我们感到强烈的不满和失望，在殷谦看来，缺乏充分的真实感是我们时代的许多电影、电视剧最严重的残缺和病象，尽管从形式上看这些令人失望的影视作品也许不乏一种外在的巧妙与机智，但是它们在内容上显示出来的却是无可救药的虚假与空洞。
影视作品就其本质而言就是创造价值和发现意义的活动，是向世界显示人类的自由意志和精神力量的行为。它追求真理、自由和人类的精神解放，是一种与我们的生活密切相关的高尚而高贵的事业，它是人类精神生活向上的运动和向善的努力，它鄙弃一切市侩习气，因此金钱和权力从来就不是它追求的目标。而我们时代的大多影视剧都变了质，与之背道而驰的是，他们脱下了高尚和高贵的职业装束，穿上了用金钱和权利织成的外套，用一些花花绿绿、乱七八糟的东西通过各种手段的炒作来创造票房和排行榜，大捞钱财，观众的钱被掏光了，精神也越来越失落了。
为什么会是这样的呢？这恐怕与我们时代的编剧、制片人、导演缺乏心灵生活的广度和深度有关，与他们介入生活的方式有关。在影视拍摄与制作或创作上，相当一部分编剧、制片人、导演都选择一种与复杂艰难的现实生活疏离的姿态，他们很多时候都在自得其乐地模仿、玩弄西方现代主义影视作品的技巧，要么自恋、放纵地从事“私秘”的个人体验，要么就信马由缰地陶醉于残忍的想象，要么就是满足于对生活进行琐碎、皮相的叙事，服从于影视文化的市场指令，满足时尚化的消费需求。如今中国的影视巨头们都是很讲“现实主义”的，这直接关系到利益，他们所说的现实主义就是所谓的“市场经济”，只要赚到了钱就是目的，只要创造了票房就是意味着影视作品的成功，而他们却忽略了影视作品的品质，忽略了影视作品的精神意义和灵魂价值，他们所讲的“现实主义”是这些年来得了富贵病和软骨病以及骨头坏死的庸俗的现实主义或粉饰的现实主义以及私欲的现实主义。
真正的具有艺术品质的影视作品首先意味着良心和责任，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我们的制片人、导演、编剧应该意识到自己的责任。中国社会正处于现代化的转型期，尚有大片的公共关怀的领域需要制片人、导演、编剧和艺术家担当起知识分子的职责，尤其是正普遍面临严峻生存危机的广大农民，需要我们搞艺术的人为他们代言。中国现实主义电视剧的根本出路就在于“回归大地”，制片人、导演、编剧更要把自己“根”扎回到“土壤”，重新看待和对待自己的使命，重新认识艺术的责任，多出一些庄严、严肃、深刻的影视作品，现实主义不是在私利笼罩下的、个人欲望主宰下的“现实主义”。现实主义离“大地”最近，像土地一样厚德载物、质朴可亲，殷谦认为真正所谓的现实主义就是饱含着鲜血和泪水、充满人道主义的悲悯情怀的一切关于“苦难”的叙事，现实主义应该扎根在大地上直面淋漓的鲜血或沉重的苦难；然而纵观中国目前创造了巨大票房的电视剧作品，大多数都基本上丧失了真正的影视艺术品质，它们都是脱离了“大地”或回避着“苦难”，都缺乏血气和钙质。
通过一部影视作品就可以看出编剧、制片人、导演的情感态度、艺术涵养和审美趣味，而我们很多编剧、制片人、导演都缺乏对人物的冷静的理解和温柔的同情，他们面对生活的人或事物，没有足够的耐心和冷静甚至同情和怜悯，所以也就无法拍摄出埋藏在他内心深处的欢乐和痛苦、忧伤和希望。如果说油滑使人浅薄，那么冷漠则使人褊狭，在影视事业中他们是油滑和冷漠的，金钱和名望让他们变得油滑，对底层生活的疏远使他们变得冷漠，他们也许可以获得商业上的成功，但是他们在真正有价值的影视艺术上却是一无所获。为什么？殷谦认为就是因为他们不再把“为他人创作”当成了自己的责任，因为他们缺乏对苦难的敏感和对残缺的不满，因为他们缺乏与底层的受苦人站在一起的勇气，他们作为获得巨大的声望资源和市场份额的中产阶级，只是满足现状，而且丧失了激情，缺乏首创精神，他们不关心现实不关心底层人，他们只关心自己的生活，满足于自己和自己玩，利己的个人主义和庸俗的享乐主义成为他们的生存哲学。如此以来，我们还能盼望从他们那里看到优秀的电影或者优秀的电视剧？
在所有的社会群落中农民不仅是构成我们这个社会的大多数，他们的生存境遇也是最艰难的，虽然农村题材曾经是中国当代影视界和文学界叙事的重要内容，但是真正地创作和拍摄出农民的眼中之泪与心中之血的作品还是少之有少，虽然这两年确实出了几部响动较大的影视作品，但意义和趣味上的窳败使它虽然获得了名不副实的赞誉和奖赏，却无法获得艺术上的成功；相比之下，农民许明文自拍的电视剧《爸爸，我不该骗你》的出现就给人耳目一新之感。这部电视剧的主要剧情是：“来自农村的大学生胡文博爱慕虚荣，为了买一部手机，欺骗年迈的父母说学习需要买电脑。已经为她上学负债累累的父母为了筹钱，早出晚归捡废品，父亲终于累倒住进了医院，胡文博后悔不已，由此引发了一系列感人故事。当地许多农民说，许明文一家劳神花钱拍出的这部片子，反映的就是他们身边的真实故事，看起来格外亲切。”
许明文是一个普通的再不能普通的农民，而这位农民却做出了不普通的事情。据说他几年前自己开了摄影店，平时很留言并很关注农村生活，从《爸爸，我不该骗你》来看，他对农村的想象既是真切细致的，也是沉重深刻的，这使他的影视片拍摄与大地和苦难保持着一种痛痒相关的情感维系。虽然他拍摄的电视剧在技术上很粗糙，无法与专业的电视拍摄相比，但是要从主题和内容上来看，相比之下我们时代的专业电视剧就缺乏这种对影视来讲至关重要的情怀。殷谦希望那些专业的影视界的人能从廉价、浅薄的自哀自恋中走出来，走近那些需要抚慰和扶助的农民和那些需要同情和关爱的底层人，只有这样我们的影视作品才有可能打动人们的心灵，赢得人们的尊敬从而获得长久的生命力。
2006年12月2日于北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