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楼翊心惊胆战的坐在晨央的边上,一把抢过被浮沁抱着的那个包袱,紧紧的抱在怀里,身子时不时的往浮沁身边靠,弄得浮沁不知道的也跟着往旁边挪了挪,直到浮沁被挤到了边上,退无可退了,才压低了声音对她道:“少爷你在做什么?”陆楼翊一下安静了下来,规规矩矩的坐着,只是那头低的却是越发往下。
那男子似没想到这回去的路上还要多载上两个人,原本有些狭小的车内坐下了她们五人后越发显得拥挤,陆楼翊的右手边是那唤作晨央的女子,而她的对面,则是那个时不时瞟过来冷眼打量着她的男人。
陆楼翊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如坐针毡,心里恨不得这马车跑的再快些,可是那驾车的车夫却好似有意一般,这马车跑的慢极了,陆楼翊也只得沉默着,将那人看过来的视线全当做没看见。
要说着马车里最安静的人,莫过于晨央了,马车幽幽一路晃啊晃,逼仄的车内,当中摆着一个半人高的小几,小几上摆着一只小巧精致的鎏金铜壶,旁边是四方的紫砂壶并五只小小的茶杯,一股清浅淡雅的茶香顺着那袅袅白烟,在这车内弥散开。
那男子被这香味勾的没心思在将目光放在她身上,这让陆楼翊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忽然,她看见一只莹白素手伸到她的面前,手中握着一只小巧的茶杯,杯中褐色的茶汤清澈透亮,散发着淡淡清雅的茶香。
“谢谢。”陆楼翊道了一声谢,还没等她端起那茶杯喝上一口,那车轱辘不知是膈到了什么,狠狠地颠簸了一下,那茶水就全泼到了她的衣襟上,原本放在腿上的包袱也被甩了出去,“咚—”的一声闷响,听的陆楼翊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那在外驾车的车夫听到了里头的动静,赶紧拉了缰绳停下来,撩开帘子探头进来问道:“爷,没事吧?”那张朴实敦厚的脸上满是关切的歉意,那男子摆了摆手,示意他并无什么大碍。
陆楼翊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那个滚落的包袱,那瞪大了眼睛,气儿都不敢喘一下的模样,好似有人掐着她的喉咙一般,浮沁见状,也是愣了一下,赶紧将那盒子抱起来放在那小几上,陆楼翊便是迫不及待的上前将那包袱摊开,露出里面那黑色的木盒,路楼梯看着那木盒,默念着:“千万别摔着了,千万别摔着了。”
就这样默念了几遍,陆楼翊才颤抖着手将那盒子打开,见那丝绒的垫子上放着的碎片安然无恙,陆楼翊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这壶都已是成这个样子了,若是再摔一下,她有些不敢想带着这壶回去后,三哥见到了会是什么样。
“少爷,这碎片数量有些不对。”陆楼翊看到那碎片安好,就要将那盒子盖上,忽然身旁的浮沁在看了一眼那盒子后,眼疾手快的拉住了陆楼翊的手,压低了声音一脸严肃道。
虽说是碎的大小不一,可碎了多少片心里也是有数的,那再者说这碎片还是她一片一片放进那盒子里去的,陆楼翊听了她的话,心中咯噔了一下,赶忙将那碎片拿出来重新数了一遍。
那男子伸手拿过其中较大的一块碎片,侧过身撩开一侧的帘子仔细打量起来,一旁的晨央斜眼瞥了他一眼,沉声道:“尹公子,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能随意动别人的东西么,快放回去。”
尹公子好似并未听见晨央的话,拿着那碎片左看右看之后,然后便是一脸认真的看着陆楼翊道:“汝窑?”听得这话,晨央这才有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身旁的这位尹公子,除了是个爱收集茶的,还对那瓷颇有几分兴趣,眼前陆楼翊手中这碎的不像样的瓷,从那釉色上也能猜出若是块完整的,也是个价值不菲的。
陆楼翊本来在思索着那缺了的一块碎片被她掉在了哪里,冷不丁的听到那位尹公子的话,下意识的应了一声,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脸色有些僵,眼睛一直看着尹公子手里的那块碎片,一脸严肃的道:“这个,我不卖的。”
瓷器碎了,便是不值钱了,哪怕是再好的瓷,只是,陆楼翊有些不确定,眼前的这个男人,是不是对这一堆碎瓷有了兴趣。
尹公子一听她这话,顿时就笑了,他将手中的瓷放回到小几上,一脸倨傲又带着一丝不屑看着她道:“君子不夺人所好,我还没那么蛮不讲理。”
陆楼翊有些不相信他的话,见他把那碎片放回了小几上,试探的看了他一眼,就迅速的将那块碎片拿了回来,放进了盒子里,再将余下的碎片也全部放了进去,也没去管到底手上还剩下多少的碎片。
“就算是上好的精品汝窑,都碎成了这个样子,你还带着它做什么?”尹公子因着那块碎片的缘故,看着陆楼翊也没有先前那么敌视,有一股像是要引为知己的味道。
陆楼翊摸不准他说这话的意思,将东西收回到自己怀里后,认真揣度了一下他话中的意思,沉默了一会儿后,道:“我听说泗水有一位秀活手艺不错的锯瓷匠,我打算带着来试试,结果没想到……”
一想到这里,陆楼翊又是忍不住对那个不知姓甚名谁的男人恨得咬牙切齿,若不是他,她也不会这么狼狈,还莫名丢了一块,回去之后肯定是要被三哥被扒了一层皮下来。
尹公子一听她是来泗水找人来做锯活儿的,想了一会儿,大概也知道是谁,这不大的泗水镇,能叫人慕名而来的,想也只有范老了,可如今范老年岁渐大,这活儿揽的已是慢慢减少,一月想也是做不到两件。
“宴京城中也有不少手艺并不逊色于范老的锯匠人,既然这头不行,何不往宴京试试?”尹公子一派好心的提醒道,陆楼翊也不是没想过去宴京试试,可是从山阴往宴京中去,此去路途遥远,而且,三哥下月便要回家了,这当中定是赶不及的。
不过,眼下说这些已是没用了,范老那儿的锯瓷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就这样了吧,陆楼翊想了想,脸上露出一抹无奈的苦笑,对尹公子道:“多谢兄长好意,只不过我已不打算再试试了,就,这么带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