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钦二十九年,泗水镇,春。
江南细雨朦胧,风中薄雾痴缠。
虽说是走了不少的冤枉路,此刻站在泗水镇的牌楼下,少年微仰着头看着那牌楼上规规矩矩的‘泗水镇’三个字,一直紧绷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来。
“浮沁,到了这儿,我这碎的不成样儿的茶壶就能修好了,是么?”少年声音清冽,如是那蜿蜒的涓涓细流,但难掩那声里的一丝紧张。
身后,那名唤浮沁的女子,见少年脸上现出那难得的紧张色来,宽抚道:“泗水镇里的范老,一手的锔瓷手艺已是做了半辈子,那是没话儿说的,奴婢绝不敢糊弄少爷半句,而且那范老年轻时还是在宫里做过锔绣活儿的,手艺绝对靠得住。”
其实,蜀夏之中靠锯瓷糊口的手艺人有不少,在宴京里就有几位口碑还是不错的锔瓷匠,可是浮沁说,他们的手艺都比不得泗水镇的这位……
姑且,就死马当活马医吧,能修好则是再好不过的,修不好,她就只管等着兄长的骂好了,反正她也已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
泗水镇不大,名儿也不响亮,却有着江南独有的好景色。
陆楼翊这还是头一遭到泗水来,登时就被这里的好风景给吸引,本就是好玩的年纪,加之泗水镇里有太多她在山阴不曾看见过的玩意儿,便如一匹脱缰的野马般四顾闲逛,一下就将锯瓷的事儿给忘了个干净。
浮沁在后边不紧不慢的跟着,手里拎着一个素色的盒子,看着陆楼翊那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的样子,这才疾步跟了上去,拉住她在她耳边小声道:“少爷,你忘了我们来泗水镇是做什么的吗?”
陆楼翊一下子垮下了脸,留恋般的看了一眼路边的小摊,半是不情不愿的应了一声:“哦。”
范老在泗水镇的名声很大,找个人随口问一句便知道了,但是那人也说了,范老如今年岁大了,一月锯瓷只定在了两件,现下已是有一件送过去了,所以说,去晚了就只能等下月了。
陆楼翊一听这话,忙是收敛了玩心,带着浮沁急忙忙的赶到了范老住的地方。
那是一条幽长巷子的尽头,空气里漂浮着淡淡潮润的气息,黑漆的木门斑驳破败,散发着一股子的霉味,门前石阶破损,也没有修补,陆楼翊有些诧异的看着那扇门,侧头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浮沁,下意识的问道:“浮沁,你说的地儿,是这儿吗?”
陆楼翊实在是难以相信,那个名满泗水镇的范老竟然会住在如此破旧的地方,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办,她瞧着周遭那阴沉潮湿的环境,打了个冷颤。
正在陆楼翊纠结于走还是不走的时候,一股淡淡月支香顺风而来,陆楼翊仔细闻了闻,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身上并没有带香囊的习惯,浮沁也不曾熏香,所以……这条巷子里迎来了除她们之外的第三个人?
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月支浅淡的香味,陆楼翊侧头看着巷子口那道走进的欣长身影,伴随着阵阵清脆铃音越来越近。
那人还未接近,可陆楼翊的心思却是拐了不知几个弯,一想到那路人说错过了这个月就只能等下个月,陆楼翊一咬牙,她可没那个时间去等什么下个月,哥哥月中就会回陆家,若是他看见他最喜欢的一个茶壶被她给碎了,怕是会狠狠的训她一顿,然后叫她面壁思过去,相比之下,这只是敲个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