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绮波再一次抓住汝阳侯的袖子:“父亲,女儿那么多日一直不敢问,觉得父亲你自有分寸,可是现在的情况并非如此,您难道不觉得现在再这样下去,侯府迟早要倒!那个人昨日可以绑了三妹妹,明日就可以去国子监将宁哥儿绑了!父亲,您难道还看不清?”
汝阳侯的脸色顿时变得惨白,冯绮波知道自己的猜测对了。确实是汝阳侯背后的人对他产生了怀疑。如今汝阳侯府看上去风平浪静,可是很可以已经处于风暴的中心。汝阳侯原来效忠的人因为东湖一事对汝阳侯感到不满,而皇上其实早就掌握了汝阳侯的动态,不然不可能东湖事件一发生,就立刻赐婚。
那纸婚书,早就断了汝阳侯的退路。
汝阳侯没有再动,定定地看着冯绮波。
冯绮波的眼睛幽深得仿佛一潭深水,而挂着的伤臂上,绷带白得刺眼。
汝阳侯终究叹了一口气,语气终于还是软了下来:“你的心思到底玲珑,可是我那么多年经营,哪里能那么快得脱身?”
冯绮波垂着眼睛:“父亲,女儿只想侯府能屹立不倒,不求有多荣华富贵。难道四平八稳不好?非得去冒险……”
汝阳侯的目光缓缓飘远:“我懂你说的。”
她盯着自己的鞋尖,汝阳侯说的确实不错,他在朝堂中的经营毕竟多年,拔出萝卜带着泥,不是他想倒戈就倒戈的。
“父亲,女儿不是逼你,女儿只是……”
汝阳侯的大掌抚上了她的头顶,冯绮波只觉得那双手温暖而略带粗粝,她抬起头来,看见汝阳侯眼角细碎的褶皱。他到底还是在为这个家操心的。
“父亲知道你的苦心。罢了,你妹妹的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其他的事情,父亲会解决的,只是也不可能那么快。你告诉你的妹妹,要小心。”
冯绮波点了点头:“我会转告三妹妹的。父亲,那么您那些单子上的女孩子,是不是需要……”
汝阳侯听她又提起给自己续弦的事情,脸色微红:“我考虑过这个事情,我给你写的那些名字都是可以的。”
冯绮波终于心安:“好,女儿会尽快安排。”
下个月中本来就有个极好的吉日,原本钦天监点了这个日子是为冯绮波和端毅王举办订婚宴的,可是冯绮波伤了手。不过好日子放在那里,自然要办点喜事。冯绮波传了帖子去问了汤夫人的意思,将冯启兰和汤政的订婚宴放在了那日。
他俩的事情定得仓促,可是幸亏冯绮波自己之前准备了些东西,就将那些东西全都转给了冯启兰。
那日正好是旬日,沈嘉赐,冯其宁也从国子监回来,省得请假了。就连九皇子都被请来观礼。
订婚宴的地点被定在了汤府的花园里,汤夫人亲自主持,因为汝阳侯府尚未定下主母,冯绮波以长姐身份出席,而苏姨娘作为冯启兰生母,也被给了一个极体面的位置。
辰时中,冯绮波便抵达汤府,她作为女方家长,得在垂花门前迎客。汤夫人今日穿了一身锗红色桃花云烟罗衫,看着十分喜庆,见到冯绮波来,笑着迎接上去:“大小姐来了!”
冯绮波恭恭敬敬行礼:“见过汤夫人!”毕竟是妹妹将来的婆母,是长辈,还是得尊敬的。她并不是很清楚这个汤夫人对冯启兰的态度,不过用脚后跟想想,自己儿子对只见了一面的姑娘那么上心,母亲的心理肯定是极为复杂的。听闻这个汤夫人为人很是泼辣,不过对人还算宽厚,冯启兰又有汤政护着,婆媳问题应该不大。
汤夫人知道冯绮波速来名声并不好,但是就在半年前突然声名鹊起,如今更是被点为端毅王妃,身份尊贵。更是见识过她挺身救下九殿下,如今那手臂上明晃晃的纱布仿佛是军功章,晃着她的眼睛。她赶紧上前一步实打实将冯绮波扶起:“今日是令妹同犬子大喜日子,大小姐这还伤着,不用多礼!”
过了辰时三刻,宾客陆陆续续地到齐了,都集中在汤府花园里头等着开宴。冯启兰一早就到了汤府,如今暂时待在汤敏的房间里头做着最后的准备,因为冯绮波在垂花门前迎客,因此她都是汤敏在照应着。
看着这个未来的大姑子,她有些发憷。不过汤敏毕竟是随和的人,见她有些坐立不安,打趣她道:“你果然同你姐姐一样,都是顶绝色的美人,怪不得政哥儿一见到你就硬是闹着非你不娶呢!”
正说着话间,那门突然被推开来,走进来一个粉面含春的少女,少女梳着垂云髻,头顶斜插一支双凤纹样的鎏金银钗,身着一袭水绿色的蝉纱丝衣。华昌国婚庆红男绿女,今日只是订婚宴,连冯启兰都没敢穿绿衣,只着了一袭浅蓝色云锦襦裙,见那少女竟然打扮那么隆重,脸色顿时变了变。
汤敏转身瞧见那少女进来,亦是脸色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