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一路北上,这一日到了襄阳城。
襄阳隶属湖广承宣布政使司襄阳府,因在襄水之北,古时以“山南水北为阳”,故名曰襄阳。
襄阳自古为帝王之都,此处走出去不下于二十余位帝王。其中,既有本土皇帝,也有外籍龙兴于襄阳的皇帝;既有开国皇帝,也有继位皇帝;既有帝后龙种,也有草莽皇帝。
如生于襄阳的本土皇帝有刘玄与刘秀;龙兴于襄阳的外地皇帝有刘备;以雍州刺史起家的皇帝有南朝四帝……
同时,襄阳自古出佳话,宋玉、马良、杨仪、杜甫、米芾等名士无不出自于襄阳。
唐灵二人进得襄阳城内,见城中熙熙攘攘,人声鼎沸,来往小贩吆喝声起,本地商家极力鼓吹,一座诺大的古城呈现出一团蓬勃的生气。
正前方有一座“听风楼”,飞楼杰观,雄伟瑰丽,门口摆着两排香花灯烛,楼门前香车细辇,笙箫鼓乐,别是一番繁华景象。
程天硬自幼在北方小山村长大,最后也只是在“湛江门”的藏剑山中,充其量只是下山走过周边村镇,从未见过这等大城集市。是以边走边瞧,连看着那推车小贩插卖逗小孩子的纸风轮,也都瞧了好长时间。
二人走时未曾准备盘缠,好在唐杰的许多暗器由是纯金打造,唐灵仗着唐杰暗器袋中的暗器一路行来,此时伸手入怀,只剩下一枚金叶子。
唐灵正要寻家典当变卖,忽闻右前方一阵锣响,程天硬喜道:“唐老弟,咱俩去那看看。”
唐灵见他一脸新奇,便道:“也好。”
二人走到近前,前方围了一群人,墙上张贴一张大榜,有四名军士守卫,其中一名军士手中拎了面铜锣,大声喊道:“走南闯北的各路能人异士,我们襄阳城李老爷高价聘请名医,如果谁能治好老爷的病,赏锦缎千匹,黄金百两。走南闯北的各路异士……”
唐灵二人挤身上前,见墙上贴的是张求医告示,告示下盖着大印。唐灵见印章上刻的是“承宣布政使司印”,想是这位大官得了什么疾症。
唐灵问身旁一人道:“这位小哥,告示上写的李大人是何人?”
那人歪着脖子,白了唐灵一眼,没好气的说:“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这李大人是我襄阳城守布政使司李金,他亲叔叔你一定听过,那是当朝大名鼎鼎的韩国公,李善长!”
李善长唐灵倒是听过,点头谢了一声。一旁程天硬不识得字,指着告示问唐灵道:“唐老弟,这上边旯写的是啥啊?”
唐灵笑道:“程大哥,我们去拿钱。”
“拿钱?”程天硬还未反应过来,唐灵已上前将榜揭下,敲锣那军士见唐灵接了榜单,上前问道:“敢问这位公子学了几年医?”
唐灵随口道:“学了也有三十多年了。”
那军士见唐灵多说也只有二十余岁,怎能学了三十多年?难不成打娘胎里就开始学医了?上下打量着唐灵,眼神中明显是不信。
唐灵说道:“察脉肥瘠韩子精,论疾阴阳子产明。神功端不让思邈,古道依然如宋清。如君胸中有炎黄,冷笑三书尽糟粕。我闻上帝最好生,活人功多朝玉京。”
那军士见他如口若悬河般滔滔不绝,自己却一字也听不懂,不敢得罪,将手中铜锣交由身旁的军士,躬身道:“先生请这边来。”
唐灵道:“带路。”
这军士引得唐灵二人到一府处邸,府邸甚大,门口立着两只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
程天硬见府邸巍峨雄壮,看得呆了。唐灵对程天硬小声道:“程大哥你一会切莫出声,全看我的。”程天硬转头道:“好。”
军士敲门通报后,府门开了一道缝,一头戴瓜皮黑帽的瘦弱老者佝偻着腰走了出来。军士低头上前拜道:“郑管家,城中有人揭了榜,正是这二位先生。”言毕闪身侧让,露出唐灵二人。
那郑管家眯着眼睛向二人看去,见唐灵长得倒是俊俏,只是年纪尚轻,文文弱弱的,恐医书难有什么造诣,再看他身后程天硬,好家伙,俨然就是一黑炭头!
郑管家摇头道:“你这奴才,如何招得这两人回来,出去再将榜贴上。”那军士十分惶恐,忙道:“是。”
唐灵止道:“我还未曾去治,你怎知我治不好你家主子?”
郑管家从袖中取出一两银子,挥手叹道:“哎,你二人拿了银子,就去了吧。”
程天硬之前听唐灵说要去拿钱,眼见郑管家果然取出银两递与唐灵,心中对唐灵佩服到了极致,就要伸手去接。
一旁唐灵道:“你家主子可是近日来头晕目眩,手脚无力,食欲不振,深夜难以入睡?”
郑管家本要关门,听到唐灵话语,立刻抬起头来。唐灵接着道:“你家大人多时疲惫倦怠,此刻定是卧于床上。”
那郑管家怔怔的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唐灵道:“还不让我进去么?”
郑管家见他未见病人,便将病症说得一清二楚,神情立时大为改观,伸手道:“是小老儿眼拙,先生里边请。”
唐灵道:“不敢。”刚要随郑管家进府,那军士问道:“那榜还用再贴吗?”
郑管家小声斥道:“滚。”
二人随郑管家入府,唐灵见府内红砖碧瓦,富丽堂皇,房廊花径,亦甚委曲,修缮的极是奢华。
再往前走,花园天井布置的匠心独运,奇花美木,假山石雕,画栋围栏,无一物不是一般锦绣。唐灵左右看顾,心中明白了几分。
程天硬做梦也不曾想府内有如此天地,就连丫鬟打扮也是不同,别是一番俏丽姿色,紧跟在唐灵身后,脚步硬生生的向前挪去。
郑管家带着二人走到后堂一件房门前,未进门,便听见里边一阵“嗯嗯呀呀”的哼急声和女子细细的哭泣声。
郑管家推门道:“请。”
唐灵走进屋内,见屋中甚大。墙上挂满罗帐,美轮美奂,室内娇妾美婢,倚翠偎红。
病榻上卧着一中年男子,额头上敷着一块白绢,想就是那李大人了。两名姿容貌美的少妇站在床头相对哭泣,一六十余岁苍髯老者正坐在床边椅上为中年男子把脉。
郑管家上前道:“老爷,神医到了。”
那六十余岁老者听了郑管家话,怒道:“什么神医,狗屁!”
床橼左边一名粉衣美妇望着唐灵,白了一眼,道:“郭大人是当朝太医,连郭大人都看不好,江湖术士又有什么能耐了?”
右边那名蓝衣美妇跟着起哄道:“是啊,妹妹说的对,来人啊,给我赶出去。”
郑管家忙道:“老爷,这二人的确有些能耐,且让他二人先看上一看,如若治的不好,再降罪不迟。”
那粉衣美妇啐了一口,道:“老爷的贵体,也是他们这些草民能碰的了得?”
床上那中年男子道:“都别说了,叫他二人过来。”
郑管家闪身道:“二位先生请。”
唐灵点头上前,走到床边,那姓郭的老者重重哼了一声,起身让开。
唐灵道:“程大哥,再给我搬一张椅子来,莫要沾上了这老庸医的晦气。”
郭姓老者闻言,气得胡子都要翻起,怒道:“你!”
程天硬“嗄吱”一声刺耳的哨响,上前拽了一张椅子过来。两名美妇捏着耳朵“哎哊”一声,刚要做声,唐灵已静静坐下,搭上那男子手脉。
唐灵只觉他脉搏稳健异常,毫无患病之象,见他面色,也是光泽圆润。
半盏茶功夫,唐灵神色黯然的站起身来,故作叹息道:“哎!”
中年男子听他叹息,心头一凉,忐忑问道:“先生何故叹息?”
唐灵不答,伸出三根手指。
中年男子嗫声问道:“可是我还能有三年寿命?”两妇女听了,相对嚎哭起来。
唐灵却摇了摇头。
中年男子又问道:“三……三个月?”两妇女嚎哭之声更加大了,中年男子被哭的心烦意乱,斥道:“都别哭了!”两妇女假装拭泪,小声抽泣几声,悻悻站在那里。
唐灵却又是摇了摇头,开口道:“三天!”
中年男子一听,登时大惊,眼睛瞪得溜圆,仰壳躺了过去,两女子惊呼道:“老爷,老爷!”
郭太医怒道:“一派胡言,李大人脉搏平稳,正当壮年,如何活不过三日,来呀,给我押解起来,打入死牢!”
府中侍卫听了,四五人闯入屋中,刚要拿下二人,唐灵道:“我所言句句属实,不信你们去瞧李老爷的胸口。”
两美妇人一听,赶忙去掀李金胸口衣衫,李金身材肥胖,看不着自己,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
两女只见他肥胖的胸口上生着一个红色的脓疱,手指盖般大小,都是愣住了。
李金忙问道:“我胸口怎么了,快说啊。”
那蓝衣美妇道:“包……泡。”
李金急道:“泡什么泡啊?”
郭太医也抢上前去,自言自语的嘀咕道:“这……这是什么?怎么会这样?”
李金气得几欲昏去,抬高脑袋去看自己胸口,就是看不到。
唐灵道:“李大人稍安勿躁,您可觉得自己胸口隐隐作痛,渐有下坠小腹之势?”
不说还好,如此一说,李金登时觉得痛如刀搅,捂着肚子哼唧起来,叫道:“先生救我,先生救我!”
唐灵道:“我可以救你,只怕你不听,还要将我打入死牢。”
李金对屋中的侍卫大吼道:“没用的东西,都给我滚出去!”
众侍卫一听,都慌忙的退出房去。
唐灵道:“我的药分内外两用,可缓解疼痛,可要想去根,延长寿命,却还有一个难处。”
李金痛的脸上尽是汗水,问道:“什么难处?”
唐灵叹道:“也罢,我先开出药方,缓你的疼痛,是否去的了根,全在你自己决定。”
唐灵招呼道:“拿笔墨来。”
郑管家连忙取来笔墨纸砚。
只见唐灵纸上写到:“乌梅十钱,甘草十钱,龙胆草十钱,丁香十钱,盐附子十钱。”唐灵顿了顿,在下一行写道:“外加人中黄……二斤。”
唐灵写毕后,起身将纸递与郑管家。郑管家小心接过,躬身上前呈给李金:“老爷。”
李金颤巍巍的接过药方,刚开始看的几味药还好,看到最后一行时不由的一顿,不觉问道:“何谓,人中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