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里糊涂接了圣旨,被一众兄弟姐妹们簇拥着恭喜了半天,崔蒲还有些晕头转向的。
好容易送客人们出了院子门口,他回过身来,便见到慕皎皎正带着一院子的人站在那里,俏生生的对他笑着。
随即便见她慢步走上前来,柔柔冲他福身一礼:“恭喜郎君……不,马上我们都要改口叫县父母大人了!”
红豆等人也连忙恭喜的话说个不停。
“你还笑我!”崔蒲脸一沉不悦道,连忙便将慕皎皎给拽进房里去。等关上门,他连忙就把胳膊伸到她跟前,“你快掐我一把,快!”
“怎么,你担心现在是在做梦?”慕皎皎笑问。
崔蒲连忙点头。
慕皎皎便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
“嗷!”崔蒲痛得大叫,“叫你掐,也没叫你掐得这么狠啊!我的肉都快被你拧下来了!”
“痛感越强,才说明事情越真。现在,你终于知道这是事实了吧?”慕皎皎只道,“你是真的被圣人赐官了。从今往后,你就是正儿八经的官身了!”
“官身……官身……”崔蒲喃喃念叨了几次,猛地双眼大亮,“官身!哈哈,现在我也做官了!”
“是啊!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但好歹比一个药铺的管事体面多了不是吗?”慕皎皎笑道。
崔蒲便又一把抱住了她。“娘子,谢谢你!”
“你谢我做甚?”慕皎皎不解。
“如果不是你呈给圣人那几张药方,圣人怎么可能会想到给我赐官?而要不是因为在芙蓉家砸下去的那十万贯,圣人又怎会想到要见我们?再往前说,要不是你及时出现,我都要被武二给打个半死了!又哪拿得出十万贯来吸引全长安城上下的注意?所以,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些都是你帮我做到的,我不谢你谢谁?”崔蒲大叫。直到现在,他才终于反应了过来,人激动得不行。
“你说错了,那几张药方是你主动呈给圣人的。所以圣人才会想到如此赏赐你。”慕皎皎一本正经的纠正。
“那也是你的药方啊!所以这一切的功劳都是你的!”崔蒲叫道,脑袋在她脖子那里拼命的蹭啊蹭的,跟只依赖主人的小狗似的,难得这么温顺听话。
慕皎皎被他蹭得好生无奈。“就让功劳都是我的好了。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下一拨来贺的客人就要到了。”
“我知道!”崔蒲连忙点头,一手牢牢将她的手把住,“你和我一起!”
“这种事情,你一个人就够了。我不喜欢凑热闹。”慕皎皎不大情愿。
“我不管,我就要你和我一起!”
“好吧好吧,一起就一起。”在他的死缠烂打下,慕皎皎无奈,只得应了。
崔蒲这才高兴的笑了。
而此时在清宁宫内,武惠妃正在闭眼念经。一名宫女轻手轻脚的走过来:“娘娘,武二郎君来了。”
“嗯,让他进来吧!”武惠妃淡声道。
宫女应是,转身便将无家而郎君武立新给迎了进来。
“姑母!”走进门来,武立新便气急败坏的大叫,“那件事您听说了吗?”
“你说的是圣人给崔六郎君赐官一事?”武惠妃慢条斯理的回应,却连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武立新顿时更急得厉害。“姑母你既然知道,怎么也没拦着圣人?只要你开口,圣人肯定会改变主意的!现在他崔六被赐了官,那就更高我一头了,这以后叫我怎么出去见人?”
武惠妃这才缓缓睁开眼。但她没有说话,只是淡淡瞧着武立新。
武立新被看得心里一阵乱蹦。但占据心头更多的还是焦急和不忿:“姑母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知道姓崔的已经欺压我好几次了,尤其是芙蓉家那一次后,我的面子都快丢尽了,最近简直都不敢出门去见人。原本我还指望着您能帮我出口气的,结果谁知道……哎,您怎么就不拦着他们点呢?好歹昨天他们在宫里的时候抓个把柄给他们点教训也好啊!”
“你也知道你的面子快丢尽了?”武惠妃冷冷道。
武立新一怔。“姑母,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这个傻小子!”武惠妃摇头道,起身用力在他额头上戳了一记,“我都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别和那些五姓七家的郎君、还有什么关中四姓打交道。遇到他们,不管发生什么事,能避就避,别惹麻烦。你倒好,竟是自己主动凑上去了。那他们不打你的脸打谁?偏偏你还一再把自己的脸给送上去。要换做我,我也必定把你这张脸给打肿了!不打白不打!”
“姑母!”武立新被骂得好委屈,“我可是您的亲侄儿啊!”
“你若不是我亲侄儿,你以为你现在还能进我的寝宫门吗?”武惠妃冷笑道。
武立新满脸不甘。只是他明显察觉到武惠妃生气了,便乖巧的不再多言。只是脸上的不忿还是显而易见。
他这副模样分明是故意摆出来给她看的。武惠妃见状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叹道:“你说你,好好的非要惹崔家人也就罢了,却还要从崔家里头挑出两个最不好惹的来对付,你说你能不输吗?现在,你都被人当做踏脚石了还不自知,还在这里叫嚣着找回面子找回面子。你信不信,你再折腾下去,你就会沦落得和清河崔氏的四郎君一样的下场!”
武立新一听这话,顿时吓得脸色惨白。“怎么会?那崔四自己是个傻子,被人跟只猴似的随便耍弄,最后更是自降身份做出有辱门风的事情。我和他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别人踩着你的头名扬长安,现在又借着咱们武家的东风向圣人献上药方,转眼就成了整个新唐王朝的大恩人。现在他是名也有了,利也有了,这些全都是拜你所赐!你说你和崔四有什么区别?要真说区别,那也是你是个比崔四更高明些的傻子,但也还是个傻子!”
武立新被骂得一愣一愣的。不过,他好歹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姑母,您是说,从那天芙蓉家里开始,就是他们在故意设计利用我?”
“一开始或许不是。但是随着事态一步步变化,他们因势利导,至少是利用了这些事情的前后关系的。最终能得到这个结局,也必定和他们夫妻俩的周密安排脱不开干系。”武惠妃道,“我虽有心帮你出气,但奈何那两个人都太聪明,我抓不住他们任何把柄。更何况圣人又那么欣赏他们,我就更无从下手了。”
“那难道就让他们又风光一回?”武立新很不能接受这个事实。
“那也是别人凭真本事得来的。有本事,你也让圣人高兴一回,拿点利国利民的好东西来让圣人赏你一个官做?”
武立新立马垂下脑袋。“我要是有这个本事,至于现在还只是一个街头乱晃的纨绔吗?”
说到这里,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赶紧又抬起头来:“对了姑母,你不是说他们昨天给了圣人不少药方吗?要不,您从中抽出一两张给我……”
“不可能。”武惠妃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你当他们为什么会向圣人献药方?你真当他们是心怀家国天下吗?他们根本就是做给我看的,也是做给你看的,更是做给整个武家看的!你费尽心机想要弄到手的东西,她就是不给你。当着你的面给别人捏在手心里,叫你看得着摸不着,吊着你一辈子!让你求而不得,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你最好还给我死了这份心吧,不然这必定又会变成一件贻笑大方的丑事!”
“您这是让我对他们甘拜下风吗?”武立新依然很不高兴。
“你不想认输?那也简单。大不了我现在就去和圣人求上一求,让圣人也给你一个官做。你们到时候一起从县令做起,只要你做得比他好,那不就是胜过他了?”
武立新一听这话,连忙摆手。“我可不干!县令一个七品芝麻官,连我家门房都不如,我才不要去做这等下等活计。尤其还要背井离乡,去不知道什么鬼地方过几年的苦日子,我不要!”
“你又没本事,又怕吃苦,还拈轻怕重。就你这样,你说你怎样才能生过崔六郎?”武惠妃都被他这么激烈的反应给逗乐了。
武立新被骂得简直直不起腰。
“姑母,我错了。我再也不提这事了,求求您千万不要再提这种事情。我还有事,我先走了,我不打搅您了,您继续念经吧!”他连忙就往后退去,唯恐走慢了一步又被武惠妃揪住痛骂。
目送他的身影匆匆离去,武惠妃脸上这才浮现一抹怒色。“这小子果真是被我惯坏了么?竟然连这点苦都不肯吃。他这样,以后如何能充当我的十八郎的左膀右臂?”
看看他现在的反应,再想想昨天崔蒲的表现,她眼神一暗,便在心里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