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我啊,师傅,我还偷了其他东西。”涂说赶紧跟上,可是师傅的速度突然加快,他无论如何确实追不上,“师傅,你不是说把我借到那个什么驿站的吗,怎么自己先走了。”
不一会儿,发现眼前没了师傅的身影之后,涂说泄气的停了下来,刚想坐下来休息,耳边就又传来一声大喝,“这次,你自己去,老子不带你去,老子在这荒漠还有点事情。”
“切!和尚整天老子老子的。”涂说撇撇嘴,他知道师傅确实走远了,等耳边的回音彻底消失,才敢张嘴大喊,“师傅,徒儿办完这次的事情,可要去办自己的事情了,你不说话,就当你答应了啊。”
接下来的大朝试即将在里墉城举行,师傅不让他参加,但是说什么他都要偷偷参加,有件事情耽搁了好几年,他有点等不及了,为了这次大朝试他准备好久的。
呼!
深呼一口气,涂说安静的在这里呆了很久,才转身离开。
说起来那个将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便宜师父,一个将“老子”挂在嘴边的人,彻头彻尾的六根清净的僧人,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佛教所行之事,一概噗之以鼻,偶尔喝的有些醉意,才会冷不丁的揪着涂说的耳朵,道记住了小子,你师父我啊,虽然不当佛陀好多年了,但做人还是很有原则的。
然后乘着酒意呼呼大睡,梦中偶尔嘀咕着,若不究心,坐禅徒增业苦;如能护念,骂佛犹益真修。
每次想到这里,涂说都会不由自主的笑笑,说起来师傅对他确实不错。
这算上天对他的一丝眷顾了,在他孤苦伶仃的时候,给他送来一个便宜师傅,很便宜很便宜的那种,便宜到只是抹着鼻涕抱着人家的大腿,就能把他带走照顾十年的那种。
所以这些年,师傅对他的话,他从来都是顺从,就像之前有人嘲讽他这个便宜徒弟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拍马屁,讨师傅开心上,他从来不放在心上。
他悄悄安慰自己,心情终于愉快了,才吹起了口哨,走的时候,把包裹背在后背,捡起一根枯树枝随手比划,颇有点抽刀断水水更流的意味。
离开西北荒漠,往东走不多远便会看见一座驿站,由于这里是去往大魏西北荒漠和蛮夷国的必经之地,再加上最近西北荒漠上废弃了很久的古城重新有了大量人迹,所以这座叫鸡鸣的驿站热闹非凡。
庞大的驿站周围停留了很多的马车,甚至还有一条商队,很远就能听到马嘶鸣之声和小厮吆喝的声音。
背着厚重的包裹,涂说就这样徒步走了三天的时间才到了这座驿站。
呀!”
刚进驿站,就有一声惊呼传来,迎面撞来一个小男孩,涂说的身体只是微微向后一倾,而一名大约十岁的男孩趴在地上,身体瘦弱,但是衣着光鲜华贵,很明显是贵族之后。
涂说赶紧跑过去想将少年扶起,但是少年也倔强,像是一点儿都不在意似的,一瞬间从地上爬起来,完全忽略了涂说异样的眼光,一边拍打衣服,口中还振振有词,“完了完了……”
“你……”
看到男孩没事的从地上爬起来,涂说松了口气,想问候两句,话没出口就被少年打断,“你什么你,长没长眼睛的啊,这驿站门的路这么宽敞,你非要走我这边?现在好了,挡了我的路,撞坏了我的玉鹦鹉……”
少年边说边弯下腰去捡已经碎了的玉片,小小的年纪脸上布满愁云,“我姐这次非得抽死我不可……”
说着说着竟是真的坐在地上哭了起来,眼泪滴答答的顺着脸颊流下,不一会儿,鼻涕也一把一把的流进了嘴里,少年依旧浑然不知。
涂说惊呆了,瞪直了眼睛,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知所措,本来他以为安慰两句,顺便赔礼道个歉就行了的,少年哇哇大哭瞬间让他乱了方寸,十岁左右的男孩都这么脆弱吗?
突然间,哭声戛然而止。
涂说顺着少年的目光看去,驿站内走出一个紫色长裙的女子,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正哭着的少年随意的用手划拉一下脏兮兮的脸,屁颠屁颠的跑到女子面前,低着头怯怯的叫了声“姐!”
“裴秋男,你要是再不滚去把脸洗了,我就把你整个人都扔进河里给给洗了。”女子看着男孩的脸皱了皱眉,狠狠地说道。
突然出现的女子彻底改变了局势,男孩不哭了。
听完女子的话,男孩想也不想的一溜烟跑进驿站后院。
涂说这时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看起来十八九岁的漂亮女孩一步一步走到发呆的涂说面前。
涂说回过神来,看了眼面前的女子,黑发之下有一张姣好的面容,吹弹可破的肌肤泛着淡淡的光泽,盈盈可握的柳腰被细长的紫裙包裹,更甚的是那一双明亮的眼睛,涂说甚至感觉自己从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回过神的涂说固作礼貌的鞠了一躬。
“你……”女子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只是轻轻皱着眉头,红唇微动,“虽然错在舍弟,但是你终究也是要负责任的,坏了我打算送给祖父的寿诞礼物,想来是应该要赔的。”
说完,女孩便静静地看着涂说,等待涂说的回应。
涂说这次更是惊呆了,比看到小男孩吃了鼻涕浑然不知还惊讶,这姐弟俩……让他无话可说,骄傲的一塌糊涂,完全不给人解释的机会。
女孩看了眼涂说的着装普通,又是一身像极了驿站小厮的打扮,不由得皱紧了眉,“我不喜欢为难人,但我那玉鹦鹉价值连城。”
涂说听出来了女子的意思,总之就一个字,赔钱。不,一个字,赔!本来心情尚可的他突然不知所措了,看女子的着装,非富即贵,他有些心慌。
就比如一个豪绅伸手向一个乞丐要赔钱一样,乞丐肯定慌,说不定都吓尿裤子了,这时候涂说才庆幸自己途径荒漠,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喝水,以至于现在一身冷汗,却没有任何尿意,不然在这么漂亮的女子面前湿了礼仪终归是不好的。
这时他才想起来师傅曾经有一次喝的多的不能再多的时候,叨咕的那句话。
女人,娇生惯养的女人,讲理的时候很啰嗦,但不讲理的时候往往那种莫名的优越感十足。
虽然自己有错,但讲道理自己也是无意。
场面一时间陷入沉默,当女子的视线从涂说尴尬紧张的脸移到涂说的包裹时,他才回过神来,稍稍侧着身体,将自己的包裹挡在身后,苦着脸说道,“你也看出来了,我也就一个穷小子,我这包裹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那你是想不负任何责任的意思了,女子身后的丫鬟兴许是看不下去了,不善的说道,我们家小姐好不容易才得到这个玉鹦鹉,这可是一对,碎了一个,就因为你碎了,说的过程中还不时的指着地上的碎片,指着涂说的脸。
幸好在这时跑来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轻声在女子的耳旁道小姐,老爷让您去他的房间。这时候女子才稍稍放松逼迫涂说的神态,瞪了一眼满是尴尬的涂说,脚步轻盈,珊珊走开了。
“小乞丐,你跑不了。”临走的时候,丫鬟还不忘朝涂说丢一个蔑视的眼神。
涂说大怒,谁是乞丐了,谁是乞丐了,他很生气,要是有人说他是小偷,小贼,他或许轻轻一笑,满不在意,就小偷怎么了,但乞丐不行啊,再说了,我哪里小了。可偏偏他又有些理亏,无论这玉鹦鹉是不是他弄坏了,总归与他有关。
女子带着丫鬟离开了,他也要入住这个驿站,却被管家拉住了,轻声道,这位公子,我们家老爷有请,走吧。
涂说一愣,一时间百感交集,莫不是刚才那小子告状,人家老子来找茬吧。
实在是冤枉!
这要是在以前,遇见这种事情,他早就跑路了,可现在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往哪里跑,更何况还有师傅交代的任务呢。
深深呼吸一口气,他只能硬着头皮跟着管家往驿站里面走,一路上,他不断的酝酿感情,好让自己看起来,就是一个穷横穷横的人,让这富家子弟打消让自己赔的想法,可是毕竟没有什么人生的阅历,大脑飞速运转,却实在不知道穷横的表情是什么样子的。
这一天,吃了屎一样倒霉。
老爷,人到了!
管家在一间房外喊到,随后就让涂说自己进入。
占地极广的驿站分为好几个场馆,涂说他们来到的这个小院很明显就不是普通商旅可以入住的级别,可一路上涂说也没有什么心思观察,除了一张装出来的骄傲的脸。
一进房间,就可以看到一个约莫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子,一身棕紫色华服,国字脸上除了威严看不出其他东西,男子不高,估计也就和十六岁的涂说差不多高。
中年男子坐在一张桌子旁,手中端着一个杯子,匆匆瞪了眼涂说,然后闭着眼细细品了口茶,才重新睁开眼,认真的打量他,也不说话,很短的时间内脸上表情不断变幻,让涂说心里一愣一愣的,站在桌子的对面,也不敢首先开口说话。
旁边坐着的正是刚才的漂亮女子,冷眼看着涂说,嘴角不经意间噙着一个让涂说心里发毛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