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裴六给他安排的住处,他委婉的推脱了照顾了他几日的侍卫,侍卫犹豫了片刻也就没有继续呆在这里,直接离去。
又是一个人的时候,他仔细的思考师傅曾经和他说的话,所有的事一一从心中略过,因为太过专注,以至于遗忘晚饭的时间点,当然,像他这种寄人篱下之徒是没人会前来招呼的。
因为伤势并未完全痊愈,久坐之后,涂说有些不舒服,他起身正对铜境,与里面的自己四目相对,整理了一下衣服,顺便也整理了一下最近缭乱的生活节奏,他有一种感觉,自己好像太过依赖师傅了,以至于自己现在好像为了听话而在荒度时光,从西北荒漠驿站,到曲鸿,再到接下来的洛安城,本来简单的路程安排好像与他的本意背道相驰。
师傅曾说他自己年轻的时候,有过一次轰轰烈烈的苦行之旅,涂说感觉师傅好像也在有意无意的让他去接触自己曾经走过的路,认识的人。这微微有点急迫的揠苗助长之意,是好是坏,反正他想不明白。
他很希望希望万象塔结束后,自己在不打乱师傅的安排的同时,又可以尽快回到洛安。
从包裹中拿出一本伏虎经卷放在桌上,一如往常那样,他放弃了晚饭,对于精神食粮孜孜不倦。突然闯入陌生的城池,面对陌生的人,陌生的事,唯一能给他带来温暖的只有熟悉的经书了,他告诉自己此时的漫无目的,是在为将来修身养性。
一夜无言,一夜未眠。
第二天凌晨,吵闹的易府将涂说从沉思中叫醒,原来隆重的寻文诗会开始了,作为万象塔开启的前夕,今年的寻文诗会格外热闹。
当当的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打开门的时候,涂说没想到是裴富身边的老人裴六。
“涂公子,刚才有人托我给你送来了一张邀请函。”裴六面带微笑,将一封信函交到涂说手中就离开了。
不明所以的他打开信封,竟然是寻文诗会的邀请函,除了邀请函以外,信封也并未署名,犹豫了很久的他因为甚是无聊,也就重新整理了一下着装独自朝着举办地寻文院去了,反正接下来还要去参加万象塔,就当是提前熟悉环境了。
拿着邀请函的他并没有受到任何阻挠就进入了寻文院,他没想到只有几百师生的寻文院占地竟然极其之大,除了最中心的高大万象塔十分显眼之外,几十个个大大小小的院落,亭台,阁楼交相辉映,由于他是外来人员,其他的地方无法近距离接触,只能跟随其他前来参加诗会的人在寻文院中的一处名为玉庭阁的地方和旁边的一处湖泊旁活动。
与其他人的三两成群,携伴而来不同,只身一人的涂说在这里闲逛与此情此景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暖风携来一份优雅,按照惯例,每年的诗会在暮春之初,万物欣欣向荣之际举办,由寻文院两大院长主持,上午所有人陆续前来,兴趣相投的在湖边散散步,在阁内诵诵诗文,旨在警戒如今的青年才俊不要只知道武道修为,文治才是正统。
湖边不少锦衣贵公子望湖沉思,身边莺莺燕燕,围着众多慕名又有资格而来的富家千金。
而独独有三个女人在湖边柳下聊天,显赫的家世加上丰腴的身材,倾城的容颜让周围自恃良好的年轻男子不敢打扰,反倒是躲在远处,悄悄指指点点,眼中的欣赏与狂热不掩瑕芋。
“是谁啊?”刚好从玉庭阁里走出来一位身着紫金华服的年青人盯着三个女子皱眉问道,身边附庸的几个同样年纪的男子笑笑回答,“吴公子不知晓也在情理之中,她们一个叫雪丽,福王家的郡主,一个叫柳落,也是一个文学世家之后,都是是我们曲鸿赫赫有名的才女,至于另外一个叫裴秋人,以前也是我们曲鸿的人,只不过后来随父迁去了里墉了,同样是一身才学冠绝洛安,尤其是那本秋人诗集被很多文学大师推崇备至,听说都传到皇宫后宫去了。”
青年人了然,会意一笑,“那本诗集我也看了,确实有几分才学,想不到竟是如此年纪轻轻的女子所写。”他盯着远处时而颔首,时而浅笑的纤纤女子看了许久,才回过头对着身边的人笑道,“仲兄,此等奇女子不为我引荐引荐?”
“该是如此,吴兄莅临此地,要与她们交好就是她们莫大的荣幸。”
男子没有继续这个话题,随后抬步走去,将手中折扇收起,微微扬起嘴角笑意,在这暮春之际,犹显得温雅与高贵,向着裴秋人三个人所在地走去。
哗!
湖泊的一处角落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引得众人蹙眉微怒,今日只谈文,不论武,如此文雅盛会焉能有如此粗鄙之声。
众人视线所及,一个青年正与一个穿金戴银的中年人吵闹起来。叫骂之声,不堪入耳。
其实更多的是中年人在骂,年轻人在反驳。
年轻人就是涂说,本来自己好好的躲在一处宁静的风景独好之处游玩,突然从背后传来一阵强有力的推搡,回过头原来是一个暴发户十足的中年男子撞了一下自己,自己都还未出声,那人却直接骂骂咧咧的拍了拍身上的衣服,生怕被一身布衣的涂说弄脏了的样子。
这就引起涂说的不满了,只不过突然想起来当初裴秋男好像也是如此撞上自己,给自己惹了一身的白眼,到现在裴秋人还是一副自己欺负了她弟弟,故意弄坏了她的东西的模样。不过当初他也确实有错,挡了十岁孩童奔跑的路,但今天他好像完全没错吧。
也就是在他失神的时刻,中年男子看了看一身小厮打扮的涂说,以为他本就身份低下,瞬间底气大增,不顾一切的想要与涂说拉开距离,并且呶呶不休的对其进行训斥。此等高雅盛会竟然混进来一位市井小厮,这让花了重金买来一张邀请函的他内心极度不平衡,本来心里就因为被同伴暗讽自己附庸风雅而不高兴,现在又被人挡了路,他现在心情更是不爽。
“小子,怎么混进来的?”
直到这时,才有人注意原来角落里还藏着一个看起来和这个诗会,充满文学气息的盛会格格不入的人,一身灰黑色短衫,透着市井的俗气,更让人感到好笑的是文人雅会,他竟然嘴里叼着一片柳叶,像极了街头叫卖的小贩。
“我带他来的!”
一石激起千层浪,当一道稍显稚嫩的声音突然响起,所有人在下意识的四处张望,想要找出这道打乱了他们想继续看戏的心态。
一个一身绫罗长裙,满头乌黑秀发披肩,大眼睛充满愤怒的少女从人群中挤出来,靠近人群中心。
当一个完全瓷娃娃模样的女孩跃然跳出来的时候,很多人又一次把笑容挂在嘴边,其实参与诗会的不少人都是平民,多是平常有些才名,又是废了不少口舌,恭维贵族公子,才获得这次诗会的邀请函,他们出身平民,却削尖了脑袋的想进入他们认为的上层社会,虚以委蛇是他们早就默认的规则,所有此时他们只能冷眼相看与人起冲突的涂说。
有人皱眉沉思,有人哄然大笑,有人冷眼相加,唯独没有出手制止的。
“不要脸!”楚萤萱鄙夷的瞪了眼续着胡子的中年男子,“狗眼看人低!”
“你!”中年男子本来很是享受众人关注的目光,突然被一个小丫头搅乱,甚至还以不要脸来羞辱他,他指着楚萤萱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气的脸色通红,本就以贩卖人参起家的他此时血气旺盛,在众人的目光下,他也不好针对一个十几岁小丫头,但是又不能就此作罢失了自己的颜面,于是他重新提起嗓门对着旁边无可奈何的涂说骂道没教养的贱民,还一脸高傲,殊不知自己已然成了众人的笑料。
涂说看到楚萤萱来了,丝毫不怀疑她会为什么出现在这里的他松了口气,低头附在楚萤萱的耳边轻声道,“邀请函是你送来的?”
小丫头白了涂说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然后抓着涂说的衣角想要离开众人围观的视线。只是这在中年人的眼中显然是胆怯的表现,内心冷笑一番,他故作整理了一下衣袖,走上前拦住了涂说两人。
其实本就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微微一笑即可解决,此时却犹显得困难。
“怎么?”楚萤萱本来想此事就此作罢,但是这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却又上前阻拦,偏偏还把丑陋的嘴角贴过来,讥讽的看着他们,她楞楞的站了很久,猛的收起了愠怒的表情,小嘴嘟囔着,瞬间变脸,嘴角倾斜,大眼睛扑闪闪的看着中年人,一脸可爱的笑容竟让在场所有人楞了好久,叹一句十足的美人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