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左接到邵欣欣的电话时,正在研究赵氏近几年的财务报表。
他的视线刚好落在年报末端姚淑萍的签名上,就听到邵欣欣急赤白脸地说:“季甜甜被人绑架了!”
聂左握着手机的手隐隐一僵。
没给他反应的时间,邵欣欣的语速飞快:“你在哪里?我要帮姚淑萍一起找甜甜……”
“我马上过来。”聂左说完,又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个工工整整的签名,才“啪”地合上笔电,转身出了门。
轿车在公路上疾驰,聂左紧蹙着剑眉,眉心凝结着一片阴郁。
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
聂左去教育中心接上邵欣欣,直奔姚淑萍的住处。
还是窄而挤的老巷,还是散发着陈腐气息的低矮房屋,还是铁锈斑斑的大门,这里的状况邵欣欣很熟悉,聂左始终不曾舒展的眉宇却是又紧了紧。
邵欣欣对他微变的表情并不感到奇怪,她第一次按照地址找到季甜甜家时,也是这般惊讶的表情。
大门没锁,她轻轻一推,就开了。
聂左不动声色地跟她进了屋。
两人的脚步都有一片刻的僵滞。
并不宽敞的客厅里只能用“凌乱”一词来形容,衣服、报纸散落满地,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而姚淑萍就瘫坐在这堆杂物之中,面容呆滞,头发蓬乱,那张比实际年纪苍老不少的脸上全是泪。
听到玄关处传来动静,她“嚯”地抬头。
在看到邵欣欣和聂左的须臾,她眼里刚升起的那瞬希望的光,便一下子熄灭了,又恢复了浑浊带泪的眼睛,“我还以为是甜甜回来了……”
邵欣欣看得心里发酸,快速梳理了一番头绪,她走到姚淑萍身边蹲下来,问:“你们还有什么亲戚吗?或者是甜甜的同学?说不定她和同学在一起。”
姚淑萍指了指扔在地上的电话薄,绝望地摇摇头,“能联系的人我都问过了,没人看到甜甜。甜甜这孩子懂事,无论去哪儿都会提前跟我打招呼,她今天说去找你,可出了门就没回来,手机也关机了。”抹了把眼泪,姚淑萍哆嗦着嘴唇补充说:“甜甜肯定是被绑架了。”
“这……”所有的可能性都被堵死,邵欣欣有点没了主意。
“报警。”
一直不发一言的聂左突然沉声说道。说这话时,他眯起了狭长的眼尾,睨了眼地上散乱的报纸。眼皮子底下这片看似杂乱无章的旧报纸,其实都有个共同点——
报道的内容统统都有关赵氏破产的消息。
被开除的赵氏前高管为何如此关心老东家的消息?
姚淑萍又为何一口咬定女儿是被绑架了?
种种,是巧合,还是蓄谋?
不知是被聂左沉冽的嗓音吓到了,还是姚淑萍另有所思,她的心脏狠狠一颤。一瞬间,她的目光变得惊悚,变得慌乱,变得复杂异常。
而这目光,正是看向聂左的。
“不行!不能报警!”她几乎是脱口而出,语调激动,且尖利。
邵欣欣看了看魂不守舍的姚淑萍,又转过头瞅了瞅面色略沉的聂左,深感……无解。奇怪了,聂左出的确实是个好主意啊,哪有人丢了孩子还坚持不肯交给警方处理的?!
除非……
“除非你知道是谁绑架了季甜甜。”聂左就这样用淡然的口吻对姚淑萍说。
明明是句不轻不重的话,却激得客厅里的气氛陡然诡异起来,好像在本就漾起波澜的湖面上,又重重地投入块大石,顷刻间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失去,是恐惧的。
然而比失去更恐惧的,是明知最重要的东西被什么人夺去了,却素手无策。只因,那人,比她厉害,比她狠毒,比她更有势力。
别说姚淑萍整个人犹如被电击了般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这下就连邵欣欣都不能不惊讶了。
她完全顾不得观察姚淑萍此刻的反应,只错愕地仰着脸,死盯着聂左,恨不得扒开他那张英俊的皮囊看个清楚。
这男人是神探上身的节奏?
邵欣欣琥珀色的瞳仁里,只剩……错愕。她的脑子里鬼使神差地闪过一念,荒唐到令她不敢相信的一念——
难道,聂左知道什么她不知道的?
不可能啊,他就是她的司机而已,还是她给了聂左一份工作。职业的暗示性很强大,以至于某个诡异的错觉仅存在了区区半秒,便被邵欣欣的理智狠狠挥去了。
就在这时,客厅里响起一声痛苦的呻吟。
姚淑萍捂着胸口的位置向后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