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欣欣大敞着窗帘,身上穿着套真丝睡衣,全身都沐浴在柔和的月光里。她时而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时而一翻身趴进枕头里,一直像烙饼一样翻来覆去。
失眠,对邵欣欣来说,不算新鲜事儿。前几年,她为柯一诚失眠,这几年,她为自己的倒霉事儿失眠。而今晚——
她为一句话辗转难寐。
她绞尽脑汁也猜不透聂左为何会说“她是他的女人”?
就是这么句在电影里最经典、最常听到的对白,一旦落到现实中,落到邵欣欣的头上,便蒙上了一层扣人心弦的意味,着实令她有点手足无措、难以招架了。
她的命中贵人怎么不按牌里出牌啊?!
整个晚上,邵欣欣简直被这句话虐了千百遍。
后来的几天,聂左没再宣示过所有权,邵欣欣自然不会白痴到主动提起那一晚、那一句令她脸红心跳的话,她权当聂左当时是忘记吃药了。
但两人之间的感觉却是变了。
变得有点暧昧,有点荡漾。
比如,聂左的面色虽然依旧偏冷,但他唇角带笑的时候明显比以前多了。不仅如此,聂左勾引女老板的频率也更勤了,而且段数渐高。
每天早上,他不再先下楼着车,而是等邵欣欣一起下楼。在早高峰时段人挤人的电梯里,聂左会用修长的手臂为她圈出一块小小的空间。两人的距离如此近,而这方小空间里的气氛,仿佛一下子把周遭的浮躁与忙碌隔绝开来,只萦绕着男人身上那股子清爽好闻的古龙水淡香。
聂左做出的这个举动,看似那般自然而然,又那般体贴入微。
可这男人还是聂左么?
尽管邵欣欣神经大条,却终究是个女人,对于聂左举手投足间这些若有似无的变化,她感觉得到,而且……心里暖暖的。
这到底是什么节奏啊?!
可惜,邵欣欣的倒霉病尚未根治,她的糟心事儿很快又来了。
这一次,可谓是来势汹汹。
快下班时,邵丽云的秘书给她送来份文件。
小秘书把文件夹伸到邵欣欣眼皮子底下,语速稍快道:“邵主任,这是暑期夏令营的活动策划书,请您先过目。如果没什么问题,等会儿我就拿给邵总签字。”
邵欣欣接过文件夹,垂眸看起来。
余光中,一团黑色的光影洒在纸上。
她稍一抬眸,就看见小秘书焦躁地搓着手,杵在她身旁。
邵欣欣瞥了眼墙上的石英挂钟,了然一笑,“该下班了,不然你先走吧,我看完之后把文件拿给邵总就行了。”
闻言,小秘书的嘴角咧到耳根子,她快人快语,“谢谢邵主任!今天我男朋友接我下班,那我先走了哈。”说完,她就一阵风般飘出了办公室。
经她这么一提醒,邵欣欣赶紧拿起手机,翻出聂左的号码,给他发了条短信:等我二十分钟。
聂左的短信很快进来,只有个“好”字。
就是这么个简练的字眼,邵欣欣竟条件反射地联想到聂左对着手机屏幕时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她不由扯了扯唇角。
阳光穿透半开半合的百叶窗照进室内,形成明暗交错的光区,均匀地洒在邵欣欣身上。她浸淫在这片斑驳的光影中,单手拄着头,时不时拿起原子笔,仔细地在文件上圈点一番。
认真的女人最美,此刻的邵欣欣无疑应了这句话。
已经超过下班时间,邵丽云的办公室里却依然亮着灯,有暖黄色的灯光从虚掩的门缝里流泻出来。
终于大功告成,邵欣欣手上拿着文件夹,快步走向邵丽云的办公室。脚起脚落,她的脑子早已脱离了工作频道,想着晚上和聂左吃什么。
她正欲叩门——
抬起的手陡然僵住。
一副略显低沉的嗓音从那扇门里传出来。
是邵欣欣再熟悉不过的男人嗓音。
那声音,那语调,激得她当场愣怔,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了般僵在原地。她不受控地垂下虚空中的手,支起耳朵,一字不落地听。
然后,邵欣欣听到了自己的名讳。
听到了某个令她犹如五雷轰顶的事实……
教育中心楼下的树荫下,停着辆红色奥迪。
驾驶座上的男人照旧是一身衬衫、西裤,屈肘撑在窗棱上,微阖着眼,那姿态疏离又静漠。
二十分钟显然过了,聂左却并未等到邵欣欣。
倏忽间,他慵懒的眼皮跳了跳。
他猛然睁开眼的一刹那——
落在挡风玻璃上的清冽目光中,便猝不及防撞进某位泪流满面的女人。这女人步履凌乱,脚步踉跄,任泪水在巴掌大的脸颊上肆虐横流也顾不上擦拭,只拔足狂奔着向他冲过来。
这女人不是邵欣欣还有谁。
聂左原本闲散的身躯瞬时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