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正好,恬淡又稀薄,与餐厅外墙闪烁的霓虹交相辉映。透过落地窗瞧进去,满是大快朵颐、语笑喧阗的食客。唯有靠窗的某张桌台上空荡荡的,一位女人单手托腮,如老僧入定般呆坐在桌前,跟周遭欢快热闹的气氛极不协调。
隔着层一尘不染的玻璃,聂左深凝这女人一眼。转瞬,他微微一沉气,推门而入,径直朝她走过去。
聂左轻叩两下桌角,云淡风轻道:“邵欣欣,我改主意了。”
正陷在一片愁云惨雾中的邵欣欣“嚯”地抬眸。
不知是男人突然杀个回马枪令她的小心脏无福消受,还是对方那双眼睛里透出的光稍显倨傲,以至于邵欣欣丝毫没有感受到身为小老板应得的尊重。
倏忽的惊诧,她淡淡地把视线从聂左那张冷峻的脸上收回,敛眸瞅了瞅桌角那叠一直没动窝的钞票。
“聂先生,你在跟我玩欲擒故纵的把戏吗?”邵欣欣莞尔一笑,利索地伸手把钱收回去一半,“可惜你现在只值五折价了!”
“……”这女人真够狠的!
这一夜——
何东彻夜未归;
聂左夜不能寐;
至于邵欣欣,她……睡得很好。
第二天一早,好不容易勉强入眠的聂左骤然被一阵急促的门铃声惊醒。
估计是经历了一夜春宵的何东想起来回家了,聂左下了床,不疾不徐地走过去开门。
然而,大门一开——
晃进他视线中的是一张神清气爽的清秀面容。
不过只是一瞬间,这张精神爽利的面容上倏地飞来两团绯红,邵欣欣原本清澈的目光一下子蓄满尴尬。明知非礼勿视,可她的视线还是不受控地迅速掠过男人的身体。
女流氓!!!
聂左比邵欣欣足足高出一个头,他就这样以居高临下的姿势睥睨着女人一路红到耳根子的脸,冷冷地问:“你看够了没?”
“咳咳!”幡然回神的邵欣欣作势干咳两声,她扔给聂左一把车钥匙,故作淡定地吩咐:“我的车好久没开了,你先帮我擦擦车,我们二十分钟后出发。”
擦车?!
聂左的困意登时烟消云散,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宇,这才意识到一个无比悲催的事实——他要开工了。
上班高峰期的路况十分拥堵,可邵欣欣再也不用为堵车犯愁。此刻的她,只需悠哉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坐在驾驶座正后方的座椅上,一脸惬意地……啃面包。
司机后面的位子通常是老板的专属位,也是最安全的,所以上车的时候,即便聂左已经十分绅士地把副驾驶一侧的车门拉开了,但邵欣欣还是特意绕到后排坐上王位,以显示她小老板的地位和威风。
对于她那点小心思,聂左报以一声冷嗤。
“邵欣欣,你在车上能不吃东西么?”聂左不喜欢车里有食物的味道,更受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女人手里的面包渣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到底谁是老板啊?!
邵欣欣一抬眸,就在后视镜里对上一双桀骜的眸子。就是这么一瞬不经意的对视,她不得不承认,聂左的眼神让她很不舒服。
因为那双眼睛……太冷,亦太利。
她老老实实地收起剩下的半个面包,嗽了嗽嗓子,挑眉回道:“以后请叫我‘邵老板’。”
聂左稍事适应了一下这个崭新的称谓,面无表情道:“邵老板,我事先声明,我给你开车没问题,但我不会跟你签什么劳动合同的。”那种东西让他有种签署“卖身契”的不祥预感。
虽然男人的口气一点不像在跟上司说话,但“老板”的称呼令邵欣欣颇为受用,她大喇喇地说:“签不签随你,总之我会按时给你发工资的。”反正两人就住对门,谅他也搞不出什么幺蛾子。
聂左真没把那点工资看在眼里,他话锋一转,条件又来了:“还有,我不坐班。”
“成,你只要能做到随叫随到就行了!”对于自己生命中的贵人,邵欣欣很好说话。
“……”聂左真怀疑自己是不是该掬一把辛酸泪了!
聂左对B市的道路不太熟悉,不过在导航的协助下,不出二十分钟,他便稳稳地把车停在教育中心门口了。
瞥一眼邵丽云教育中心的招牌,聂左玩味地眯了眯眼,原来邵欣欣还真勉强算得上是个小老板。
就在他暗忖的间隙,邵欣欣已经步出车门,她清浅地丢来一句:“小聂,记得下午三点半来接我!”
小聂?!
聂左的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
这世上恐怕只有邵欣欣这个女人敢不把他当做一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