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氏见大奶奶她们都进到花厅,萱娘虽也跟着进去,独笑吟吟望着自己,忙上前施礼道:“却是问些妹妹们在家的起居,没有旁的。”萱娘眼睛也不看方氏,只是把英姐拉过来,却瞧着兰姐在问:“是吗?”兰姐是不会撒谎的,萱娘那般瞧着她,脸早红了,萱娘心里不由叹气,这方氏初进门时,好一个温柔女儿,怎么这做亲不过几年,就变的这般轻狂?
不由眼睛往大奶奶方向瞧瞧,大奶奶却只是捻动手里的佛珠,旁的甚都不知一般,萱娘心里明白了七八分,只是今日总是王奶奶的寿酒,难道自己当着面给王奶奶不好看不成,想来方氏这等放肆,也是想到这层。
想到这,萱娘看住方氏,微微一笑,盯住她的肚子道:“只愿侄媳妇怀的这胎,定是男胎,日后好好长大,断不会遇到甚磨折。”方氏被萱娘这牛头不对马嘴的话说的愣住了,只是长辈这样说,说的又是好话,忙道谢不迭。
萱娘目光一转,却见其他人都在说些别的,佯做站不住,稍微打个踉跄,方氏虽怀着身孕,却是就在近边,不由伸手来扶,萱娘趁她扶住自己,嘴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只是婚姻多磨折罢了。”说着把方氏扶好,方氏猛一听到这话,她自怀了这胎,可是万分爱惜,今日猛听到萱娘这样的话,又是在家做主做惯了的,也不及细想,顺手手就挥起。
恰好大奶奶转身看见,不由出声止住:“媳妇,你抬手却是做甚?”方氏这才惊住,自己在做甚么,面前的可是长辈,况且那话只有自己听到,旁人听到的,全是萱娘对自己腹中孩子的祝愿,手不由僵住,萱娘淡淡开口:“方才我却瞧见个蚊子停在侄媳妇脸上,想来是她要打蚊子。”说完就携着英姐和昭儿一对小儿女在王奶奶的招呼下,出去坐席。
方氏到了这刻,也只得一个巴掌放到自己脸上,脸顿时热辣辣一片,对大奶奶挤出笑容:“婆婆,确是有蚊子。”大奶奶皱皱眉:“这三月天,怎的会有蚊子。”却也没再追问,携了她去坐席。
王家却在花园里搭了个小戏台,请了一个小班子在唱戏,底下摆开几桌席面,王奶奶今日是寿星,虽谦让再三,却也坐了主席,边上就是萱娘,安过席面,点了戏,戏子在台上粉墨登场,众人在台下喝酒听戏。
席间也品点些谁的衣裳好,那个的首饰明,方氏今日的穿着,却是十分的出色,自然人人都赞她,方氏得了别人的夸奖,这才觉得心里好受些,把那方才受了萱娘的暗气,丢到脑后,正在吃着喝着瞧着,一个丫鬟却引着一个十四五的女子过来,方氏还在想,旁边有人笑道:“这不是你妯娌,想来是来见你婆婆的。”
果不其然,这女子果然到了王奶奶她们在的席面,王奶奶的弟媳妇王二奶奶忙站起来,牵着她的手让她给大奶奶行礼,大奶奶满面春风的扶起那女子,拉着她的手说长道短,方氏见了这般情形,不由有些发愁,这弟媳妇眼看就要过门了,瞧婆婆的光景,对弟妇不差,到时自己这掌家的权,能不能保住,想到这,又叹口气,要是自己丈夫,能答应自家,说等弟妇过门就分家不就好了,现时虽掌家,钱财上却是婆婆一双眼睛,比什么都灵,想打个偏手都难,还落的辛苦,若是自家分了出去,何等快活。
肚里正在计较,王家女儿却又转到这面席上,和自己见礼,方氏忙站起来3礼,说过几句场面话,王家女儿又往昭儿她们在的席面上去了,旁边这人又接了一句:“这王家却是体面人,瞧瞧这教出来的闺女,礼数一点都不错。”方氏不由有些恼,只是抬头瞧这人一眼,这人讪笑道:“方家却是官家体面,和旁人不同。”
方氏这才觉得好受了些,一眼瞧见王家女儿却和昭儿她们手拉手说的亲热,王家女儿还让丫鬟去问王二奶奶,王二奶奶点了头,王家女儿这又坐在昭儿她们的席面上,和她们有说有笑。
别的席面上传来有人叹息的声音:“怎的这亲妯娌还没堂妯娌这般亲热?”方氏只当没听见,却面色还是红了。萱娘那桌,到底是长辈们,沉静的多,也没有轻狂人敢当面问萱娘甚么,一顿戏酒下来,倒也安静。
回去路上,萱娘问过英姐,知道方氏所为,连声叹息,自己猜的竟分毫不差,思量一会,拉过昭儿的手道:“委屈你了。”昭儿眼里有泪,却强压住了,对萱娘笑道:“娘,说甚么委屈不委屈,娘平日不是常说,做人只要随心,不害人就好,旁人的话,随她去罢,这时怎么反说这话。”萱娘听了昭儿的话,点一点头,笑道:“这话正是。”
英姐听了,低头撅嘴:“只是总觉得受人欺负。”萱娘把她搂过来:“英儿,一时之气,却是难免的,只看后头罢了,连一时之气都忍不了,就不成了。”英姐有些不懂,萱娘也不再多说,只是把她和昭儿都搂到怀里,叹道:“好孩子,日后你们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