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三奶奶却有些得意,只是面上没露出来,忙搀了萱娘的手道:“本该去拜访的,只是想着,侄女的喜日子近了,总会见到的,这才没去,却是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说着就要福下去,萱娘忙扶住她,三人又说笑几句,这才别了,出去码头上坐船。
萱娘见方家的船,却比自家的还要大些,再则方三奶奶再四相约,命留哥带了人先回去,自己上了方家的船,和方三奶奶各自坐定,叙了几句寒温,夸了一些景致,方三奶奶才叹道:“三嫂,却知道你是个能说话的人,我表妹这些时日,可是受委屈了。”
这话却恰中了萱娘方才的疑虑,她叹气道:“我今日瞧亲家,却也有这样想法,只是不好问的。”方三奶奶点点头:“说来就是没儿子引起的祸。”说着叹道:“谁知这孙家族里的人,却是一个个如狼似虎般,若不是孙老秀才来说了句公道话,却不知我表妹她如何收场。”
萱娘这下奇了,皱一皱眉,对方三奶奶道:“不是说有五叔公做主吗?”方三奶奶手一拍桌子:“哼,谁知他也不是个好人,想把自己重孙过继过来,这也是常事,为自己打算,却谁知惹了族里有几个泼皮的不满,立嗣那日,在祠堂吵了半日,你说要过继这个,他说要过继那个。”
萱娘静静听着,心里想到,难怪孙奶奶今日瞧来,却和往日大不同,孙老爷丧事处置上,她还有些精神,今日却毫无神采。正在思量,方三奶奶又道:“嚷了半日,还有几个刺头的,说索性不过继了,就当绝户,把家私几家分分,留下几间房子,几亩田地,由她们母女饿不死就好,三嫂子,你说说,这是哪家听来的道理,就算绝户要抢产,却也没有不管妇孺的。”
萱娘听的汗涔涔的,怎么这孙家,竟然这般?方三奶奶叹一阵,又道:“还好他孙家人虽无理的人多,却也有几个懂道理的,虽然声音不高,却年纪高,最后强压住了,由孙老秀才和五叔公做主,挑了汶哥,只是。”说着看眼萱娘,萱娘已是被惊的险些说不出话来了,孙奶奶虽说也是当家主母,却是要温柔些,想起那日,孙家人似群狼环伺,孙奶奶要费了多大的力气,才能嚷了回去,双手本是拢在袖中,此时却捏的死紧。
方三奶奶叹道:“本来,我表妹已经冷眼看中一人,今年才两岁,家里虽穷些,父母为人也好,只是可惜,挑了这样一个人,表妹的心立时就冷了。”萱娘听完缘由,半日才叹道:“话虽如此,只是这孩子已在亲家名下,知些疼热,日后也是依靠。”
方三奶奶摇头:“话不是这般讲,这孩子初过来时,我表妹也有这样想法,故此请奶娘,做衣服,收拾屋子,忙个不了,谁知这孩子年纪虽小,却不知去哪里学的一身毛病,成日只知道吃也就罢了,稍不顺了他意,就滚地大哭,表妹也打过一次,这孩子的亲娘就找上门来,在门口大骂,说把过继去的孩子不当人,旁人去劝,也被奉承了几句,骂了足足三天才歇,经此一事,表妹的心也就冷了。”
萱娘此时,对孙奶奶的怜惜就更深了,可怜一个富家主母,不过就是丧了丈夫,失了儿子,就被这般对待,真是可叹,她的叹息想必方三奶奶也听见了,伸出手来,抚了萱娘的手道:“亏你,如此能干,现今我才明了,贤惠做给谁看,该自己的,一步不让才是,不然似我表妹这般,我瞧的气人,却不好帮的。”
萱娘微微一笑,却想起一事,问道:“怎么不见孙家的姨娘。”方三奶奶鼻子里面哼出一声:“差点连兰姐的嫁妆都保不住,那妾却是被卖了,不过卖了也好,她一点点年纪,只怕也是个守不住的。”
萱娘叹气连连,只是孙奶奶这般处境,瞧这个嗣子也是个不争气的,日后却怎么办?方三奶奶似想到了,对萱娘道:“我表妹却已和我说了,等怡姐满了服,出了嫁,她就带着私房出家,由孙家人在那里折腾,她却不管了。”
萱娘听的这话,只说的一句:“这也罢了。”就觉着船好像停了下来,方家的丫鬟打起帘子,探了头进来:“奶奶,却是已经到了陈奶奶庄里了。”方三奶奶忙起身:“说的入港,却忘了路程了。”萱娘也起身,约她进庄一叙,方三奶奶辞了,这才下了船,萱娘等方家的船重新走了,想起孙家遭遇,实在叹息,转身欲走,却传来留哥的声音:“娘,你在想甚么,怎的不走路。”
萱娘见面前已经长到和自己一样高的儿子,唇边却已冒出青色胡须,轻叹道:“儿啊,你日后定要对媳妇好。”留哥不解,却还是恭敬答道:“那是自然。”
接着又奇怪问道:“娘为甚这般说。”萱娘拉他一下,轻轻一笑:“罢了,你记得就好,和娘回去吧。”母子二人回到家中,英姐见娘回来,一路只是缠着娘,说东问西,萱娘见面前几个小儿女,却都赖着自己庇护,心里越发加紧,日后,定不许人给自己儿女委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