萱娘虽去睡了,身子却睡不踏实,有了这么多银子,就该盘算着买甚么田,置办甚么产业,这些宝石,大些的拿去货卖,小些的留着自己镶几只钗环镯子,等到孝期满了,戴出去,也好给别人瞧瞧,知道这寡妇不是散财的人,想了又想,鸡方鸣时就披衣坐起,小喜却还在外屋睡的正酣,也不唤她,也不点灯。
却从箱里取出这包宝石,把玩一番,看一看成色,昨日不过粗看一看,今日却是着实细看,放在额前比一比,嗯,这红宝石越发衬的唇似樱桃,又用线栓了,放到手上瞧瞧,这祖母绿,却映的肌肤似雪一般。
越看越爱,却渐渐喜不见了,愁上了心头,这湖州虽说自古就是鱼米之乡,生活富足,却也这么多宝石,少有大主顾来一次买了,零碎卖去,却也怕时日拖的长了,价低了,萱娘正在盘算,一点烛光传来进来。
却是小喜听的里屋有动静,披了衣,点了灯进来瞧瞧,见萱娘只穿了件外袍,那些宝石散了一床,烛光一照,分外显得夺目,忙把烛台放下,拿了床被子给萱娘披上,嘴里埋怨道:“奶奶,你自个身子,也该自己保养,这还好睡时节,怎的不睡,只看这个?”
萱娘半日才抬头看眼小喜,叹气道:“小喜,你瞧这宝石,甚时候才能换成现银子?”小喜没料到萱娘是想这个,反怔了怔,半日才笑道:“奶奶,这也是急不来的。”
萱娘把那些宝石收一收,叹道:“我也知道这是急不来的,却是怎生才好?”小喜眉一皱,又道:“奶奶,何不找个好的银匠,把这都镶了,做成首饰,当到当中,岂不更好?”
萱娘把宝石包交与小喜,命她仔细收好,重又躺下去道:“我也想过,却是一来这些宝石不小,二来当到当中,价格又不相应。”说着重重叹了口气。
小喜把宝石仔细收好了,坐回床边,见萱娘一副愁模样,不由撅嘴道:“李爷做事却也有些荒唐,既能卖了那些,就该连这些也一起卖了,带现银子回来,省的奶奶烦心。”
萱娘本已闭目,听见小喜的抱怨,睁眼道:“丫头,你虽护主,却没想到另一层,泉州到湖州,走海路也要一个来月,都换了现银子,那上船下船,更不便当。”小喜却还不服,皱眉道:“那两千两,不也换成金子带回来了?”
萱娘方才本还有些睡意,此时也全都没了,起身穿衣,小喜忙替她穿鞋,萱娘拢一拢头发,摇头笑道:“小喜,五千两银子,换成金子,也有五百两了,谁家没事,放这么多金子在里面,只怕这两百两,还是换了些时日的。”
小喜手里拿着梳子,且不忙为萱娘梳头,只是皱眉道:“为甚奶奶总比奴知道的多?”萱娘从她手里拿下梳子,自己梳头,边梳边道:“虽说我家不过小户,却也是世代经商的,小时玩耍时,祖父也曾和我说过。”想到这,萱娘微顿一顿,叹道:“只恨我不是男儿。”
小喜见萱娘提起从前,添了伤感,不好再问,只是帮她梳洗,一时刘姨娘也来伺候,萱娘打扮停当了,出去料理家务。
萱娘终是孤孀,刘普在庄子里住了几日,为避嫌疑,也就辞了进城寻了个客栈住下,萱娘命王大去客栈说了,刘普在客栈的饭食,住宿,记下了,让他们到自家来取,刘普虽只见过萱娘一次,却也知道她是个爽快人,也没推辞,李成自然是陪他住了,昭儿久不见父亲,也跟着去了,萱娘遣了一个小厮去服侍他们,安置停当,萱娘自又在琢磨怎么把宝石换钱。
却也是萱娘时运来到,这湖州有个大富之家,姓张,家私巨万,却只得一个女儿,万分疼惜自不必说,襁褓之时,就千家万户来求,挑了又挑,留到十八岁时,方把她许给无锡一家也是一般豪富的许家,既是一般豪富,对方的聘礼齐整是不必说了,却是聘礼里面,有一支臂缠金,上面却各镶了六颗宝石,做工精巧不去说它,十二颗宝石足有蚕豆大小,净是一般大小,颜色也是一色。
张老爷纵见过镶宝首饰,也见过比这多的多宝石,但似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不由拿在手上细细看了,许家送嫁妆的家人,见张老爷果拿起来看,上前笑嘻嘻道:“这些宝石,却是家老爷早年跑海路带回的,只剩的这十二颗一般大小的,这次才拿了出来,镶了这只臂缠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