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两口来的时候,见萱娘神色平静,和刘姨娘在那里说话,吴三却不知萱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本以为萱娘把自己两口叫来,定是要打骂一顿,却没见有家人手里拿着棍棒,还是战兢兢给萱娘磕了头。
萱娘把他夫妻叫了起来,让他们在旁边站着,却也不说话,只是举着手,看自己手掌在阳光里的影子,吴三夫妻更是不懂,大气也不敢出,半天萱娘才放开手,看向吴三夫妻,脸上还是那副笑模样:“吴主管,方才可看到什么?”
吴三摇头,萱娘又看向吴三嫂子,吴三嫂子的头摇的比她男人还要急,萱娘起身,指着那阳光进来的地方对吴三夫妻道:“平时见不到的,还当什么都没有的,方才日头一照进来,就全看到了,难不成你们都无所见?”
吴三夫妻呆呆的顺着萱娘的方向看去,见阳光照到的地方,更明了不说,这屋里也能看到灰尘飞舞,吴三还没反应过来,他娘子要机灵些,瞬时脸就红到脖子那了,半天才说出一句:“奶奶灵性,奴们是跟不上的。”萱娘挥手,对他们道:“纵有灵性,也挡不住别人刻意欺瞒不是?”说话时,唇边虽有笑意,但眼里的光,扫到吴三夫妻那里,他们顿时觉得衣服穿少了些许。
吴三嫂子听了这话,事已至此,既能容了王婆子,只怕说几句好话,也能容了自家,忙扑通跪下,见吴三还愣在那里,也拉了他一起跪下,对萱娘道:“奶奶,这事却是奴当家的,糊涂油蒙了心,才想出的法子,还望奶奶恕罪。”萱娘收起笑意,手随意搭在椅边,看着他们夫妻:“嫉妒之心,本是可怕,为了嫉妒之心,做出这种事来,更是可怕。”
吴三夫妻的脸都是红的,只是垂着头,不敢说话,萱娘过了一时,才叹气道:“你虽来我陈家不长,在严家,却也是老家人了,既来到我家,怕主家孤儿寡母,不好过日,辞了去,也是常事,谁知留到留了,却在背后搬弄是非,嫉妒贤能,你说,我能容你否?”
吴三夫妻的汗,也顾不上去擦,流的满脸,只是不敢说话,磕头不止,萱娘重重叹了一声:“罢,你们也不过低下人,能这样想,不过是低下人的常心,我这里你们留不住了,我给你存分体面,带着你们的儿子,还有房里的财物,再去支五两银子,自去吧。”
吴三夫妻见话说到这份上,那还敢再行讨饶,又磕了几个头,满面羞惭的出去了。
等他们夫妻走了,一直没说话的刘姨娘才问道:“奶奶为甚留了王家的,却要赶了吴家的?”萱娘看她一眼,轻轻一笑:“你啊,都在我房里那么久了,也没学着点,这王家本是老家人,他又是极老实的,自然也会拘着婆子,况且没逐了出去,更会卖力干活,这吴家。”萱娘用手撑住下巴,叹气道:“两口可都不是好的,不趁着撵出去,还等甚么?”
刘姨娘点头,又想起来:“那为甚还要给他五两银子?”萱娘瞥她一眼,伸手拿茶过来吃:“你可知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凡事不可做绝,若真是光身赶出,这气是出了,后患可说不准,况且他们见了他家从这里出去,却是都齐全的,自然他说的话,也没几个人信了。”
刘姨娘恍然悟了,频频点头,叹道:“奶奶这等才智,别说女子,就连男儿也比不上。”萱娘乐了:“好了,别赞了,吩咐厨房做饭,折腾一天,我是又累又饿。”说在伸个懒腰:“亏了是你,换了别人,只怕嫌我太过能了,沾不到好处。”
刘姨娘知道她这话说的是谁,嘴里应着,脚步动着准备出去,只是终是忍不住,又停住脚步,对萱娘道:“奶奶,那二奶奶呢?”萱娘正转着脖子,听了这话,停下来,沉吟道:“二嫂她,是为小人而无智。”见刘姨娘又皱眉,萱娘笑道:“罢了,时日还长,以后你慢慢学着,哪有一天就全想学到的。”
刘姨娘点头,低头出去,此时是六月天,院子里的几株花木开的也好,刘姨娘想起时日还长这句话,回头看眼萱娘,不禁叹气,自己不过英姐一个女儿,就算守,那贞节牌坊也落不到自己头上。
吃过饭,掌了灯,萱娘在灯下瞧着留哥和玖哥弟兄做功课,玖哥已经在学作文了,留哥开蒙不久,只是在练写字,写几个,萱娘瞧一眼,看他写的周不周正,刘姨娘在一旁做针线,不时抬头笑笑。
玖哥念了一会,手里的笔握起又放下,萱娘虽在教留哥写字,却也在留神他这边,眼也没抬,手握住留哥的手,让他写的再直些,嘴里道:“玖儿,你今日却是为甚心神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