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房本就修整过,此次重新修整,不过是把有些没修过的栏杆重新油一遍漆,破了的台阶又给它补一补,不过四五天,也就做完了,打发了各人的工钱,也就各自散去。
李成拿着一百铜钱的工价,心里还在思量,这虽能救几日急,只是这零碎做工也不是办法,却还是请小喜把女儿抱出来,小喜进内院把昭儿抱了出来,昭儿出来的时候,左手拿了纸风车,右手拿包点心,李成看女儿,却是换了身新衣服,月白色的袄子,黑色的撒腿裤子,脚上也是新鞋子,心里暗自奇怪,给新衣服也罢了,却还记着昭儿是在孝期,都是素衣,鞋上也没绣花。
小喜见李成只是打量昭儿,也没把孩子递给他,叹气道:“李大哥,你来了这几日,也知道我家奶奶不是那种刻薄下人的人,你就把昭儿放在这里,我家奶奶定会视作亲生的一般。”
昭儿早张开双手要他抱,李成接过孩子,对小喜道:“姑娘也是好言,只是我虽落魄,这卖儿女之事,万不能做。”小喜摇头,李成抱着昭儿,正准备走,王大在旁边瞧见,拦住他道:“李兄弟,你先别走,我也知道你是个识文断字的,等我再去求求奶奶,瞧能不能留下来做个记账的。”
说着就往里面走,却又回头来拉一把小喜:“还请跟我一起去,你是奶奶心腹,也多一句。”小喜看眼昭儿,心里却是实在喜欢她的,说句话,也不是甚难事,也就跟着进去。
李成坐在门口一块大石上,只是焦心等候,昭儿拿块点心出来,喂到他嘴里:“爹,你吃。”李成点头,又把点心放回她嘴里:“昭儿乖,你吃。”昭儿把点心一分两半:“爹一半,我一半。”
萱娘在厅内,听了王大的话,笑道:“王主管,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我却是个寡妇,收留这单身男子,怎么说也不好。”急得王大差点跳脚:“奶奶,这李兄弟识文断字,又肯下力气干活,为人又至诚,不似老奴,斗大的字,认不得两担。”
小喜也在一旁道:“奶奶,旁的不说,英姐不正少了个玩伴,奴瞧那昭儿,虽年纪小小,却极聪明懂事的,陪着英姐,不正两全?”萱娘只是皱眉,刘姨娘是一直在旁听的,也不免开口道:“奶奶,你前几日还不在说,现在得用的人少,这外面虽有吴三,却是也怕他忙不过来,多个人手,岂不方便?”
王大在旁边点头,萱娘皱眉,点头:“这样说也是,只是不知这人品性如何?”王大得了萱娘这句,犹如佛音,连打保票道:“奶奶,老奴虽和他没见过几面,他做人的品性,却是极好的。”
萱娘这才点头:“既如此,就留下他来。”王大连忙跪下磕头:“先替他谢谢奶奶了。”说着也不等萱娘叫起他,就急忙爬起来出去给李成报信。
萱娘淡淡一笑,小喜上前笑道:“奶奶,奴这几天,瞧这李成,做活却比别人卖力气,方才听的他识文断字的,奶奶用了他,也算得力,总好过那个。”萱娘咳嗽一声,小喜忙住口,刘姨娘笑道:“奶奶,也不是我多话,只是这段时日,冷眼看着吴家的,只怕。”
萱娘淡淡一笑:“我们这不新来吗?总要用他一用,只是他要真想什么,也休想从我们身上讨甚便宜去。”说话时,王大已经领李成进来,王大的意思,却是要李成下跪磕头,李成脸红了半日,这才勉强跪下,萱娘察言观色,只是不说出来,也受了他的礼。
等他起来才道:“你既在我家,这投身纸虽不要你的,只是你也要把你家乡何处,在当日做何生理,备细说了,我们也好有个底。”
李成面上的红色,半日才退,想要编个谎,只是萱娘一双眼睛,虽若有似无的看着,却不敢说谎,半日才道:“小人家本住在宁波,祖上都是做生意的,只是去年一船货遇到海盗,货没了,连人都没回来,家产赔的干净,父亲一急,又去世了,等到丧事办完,却也剩不了些许,这才带着妻儿来这边投亲,谁知投亲不着,方才如此。”
哦,萱娘头上的钗轻轻动了一下:“那怎的却说是着了倭乱?”李成一张脸,更是红了,期期艾艾半天才道:“我家虽不算富,家事却也颇过得,若说了实情,只怕。”
剩下的话,萱娘却全知道了,点头道:“你是这样家里出来的子弟,难免也要存一分羞耻,这也是常情,我不怪你,只是日后来了我家,却也要早起晚眠,不提旧事才好。”李成点头,萱娘吩咐王大带他下去,给他一间房,定了工钱每月九钱,四节一支,衣服铺盖这些,却都是在陈家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