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家,这不就是林家女儿婆家,难道有甚么内情不成,小喜还当她们不知道,叹道:“这姑娘,不就是原先定给我们玖哥后来又悔了婚的那个,嫁进白家不到两年,白二爷就没了,她过了没几日,就吊死了,旁人都说她是为夫殉节,是个贞烈女子,其实谁又知道里面的事呢。”
萱娘听的一惊,罗大嫂脸上也是一般神色,小喜望一望四周,见只有她们三个,下人们都在外面伺候,才道:“这女子若真是殉节也罢,却是奶奶我听的说,这林氏进了白家虽则快有两年,白二爷身子不好,却是连房都没圆过,况且不过就是比死人多了口气,说甚么恩爱,不过也是哄人的话。”接着稍一迟疑,又道:“听的初时她婆婆对她还好,只是等到病势沉重,就开始辱骂起来,白二爷一断了气,就骂她克死了丈夫,话里话外,只是逼她上路。”
萱娘听了这话,和罗大嫂都惊了,萱娘想起当日那书上却极力渲染林氏与白家儿子的夫妻恩爱情分,公婆疼爱,都活灵活现,恰似那写书的当日在旁瞧见一般,自己当时虽觉得有些过了,不过少年夫妻恩爱也是常事,谁知这白家儿子竟病的这般沉重,公婆又是恁般,若真如此,倒是白家不够厚道,细想起来,也是昭儿逃过一劫,不由为昭儿庆幸。
小喜想来也是想起这事,点头道:“却是我们昭儿福气好,等到后日玖哥高中进士,当了官,不就是堂堂一位诰命?”萱娘听了这话,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这些却也不望,能中举人却也够了,若太过奢望了,却也不好。”
罗大嫂拍萱娘肩一下:“小姑就是太过小心了,这么些年,你持家严谨,家事腾腾的涨,那些闲话早就没了,还怕这些?”小喜也笑了,对萱娘道:“奶奶,舅奶奶这话说的正是,等到昭儿到了年纪,给他们完了婚,英姐也嫁了,奶奶含饴弄孙,在家闲的闷时,也可以四处走走,享不尽的福。”
罗大嫂也凑趣,对小喜道:“却听的你还随着你家的,去了许多地方,也要给我们讲讲那些名山大川。”小喜见罗大嫂这样说,兴致来了,口讲指画,不是那泰山是如何的高,就是那京城何等繁华,南京中元节时,满城的灯光香火,讲了足有两三顿饭时。
萱娘虽平日也爱瞧些闲书,却是碍着女子之身,从没去过,听了这些,不由感慨,小喜讲的口干,停了下来,喝了口茶,罗大嫂拍小喜肩一下:“你这丫头,倒是比别人多了许多福气,我们想要出门,却是要等下辈子了。”
小喜一笑,见萱娘若有所思的样子,猛的想起一事道:“奶奶,却是去年去泰山时节,在山脚遇到一家去烧香的,我瞧着那男子,像极了三爷。”叔洛,这个消息让萱娘和罗大嫂都是一惊,罗大嫂先回过神来,对小喜道:“你莫不是眼花,你奶奶却是遣人去山东寻过数次,都没这么一个人,怎的倒让你碰见了。”
小喜点头道:“人有相似也是有的,不过我让丫鬟去问过,却是那家姓汪,说生了儿子来还愿的,若真是三爷,哪有不回家乡的理,况且就算当日俱祸,这却过了这么多年,早就没事了。”
罗大嫂也点头,小喜又讲些见闻,萱娘心头却始终有些不安,只是陪着说话罢了,留小喜用过晚饭,言明等留哥喜日子,一定要过来,这才送走她们,安排各事妥当了,回房睡下。
却是怎么都睡不着,索性坐起来,望着这满室的东西,想起小喜说的那话,这男子家负心起来,重新在外寻个妻子,生了儿子的事情又不是没有,若真是如此,萱娘觉得一身冰凉,自己的守贞,发家,全成了一场笑话,为了这样的男子,萱娘觉得鬓边有些湿漉漉的,摸一摸,原来不知何时已经流泪下来。
顺手捞起衣服擦了擦,重新躺下,罢罢,若他真在外一世不回也罢了,若他要回来,这十年的帐可是要好好算算,萱娘想到这里,心事一定,沉沉睡去。
过不了几日,留哥的喜日子就到了,宅子里张灯结彩,新房里早已陈设一新,孙家送嫁妆来时,萱娘瞧着虽不是有那么几十抬,却也是极力去办,又见送嫁妆来的下人脸上有些惭色,想来孙奶奶那边,不知如何去争,心里越发对孙家人有些不满,却是别人家事,自己不好去说。
喜日子当天,新娘子花轿进了门,亲友们贺礼送上门,在厅上开了宴席,请了两班戏班伺候,外头是玖哥陪客,里头是萱娘带着昭儿她们应酬,来往的人声鼎沸,煞是热闹,大奶奶今日却也来了,只是不见方氏,人有动问起,只是说她身子不爽利,却还有人悄悄的说,风闻方氏最近在家闹了几场,气病了,在床上躺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