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斐然那亲昵的语气,就好像他们之间的误会,还有互相伤害化成一缕青烟,瞬间被风吹散了,一点点哀怨的痕迹都不曾留下过一样。
林允儿慌忙低头掩饰自己刚正发呆的表情,手下加紧动作:“马上就好,你先吃,我马上来。”
“头疼么?”安斐然问对面埋头吃蛋的人。
林允儿闷声“嗯”了一声。
“林允儿,问你个正经事。”安斐然喝了口水,俊逸的脸上一片的凝重。
林允儿依旧低着头,轻声的“嗯”,心里却因为他一本正经的语气忐忑不安起来。
刚才的气氛的确很温馨,可是装出来的温馨又能坚持多久呢?
“你觉得我们两个合适在一起吗?”安斐然低沉的声音里蕴满了彷徨无措,那双深邃璀璨的眼里闪着不确定的脆弱。
林允儿这回“嗯”不出来,她噎着了,抬起红红的眼,对上他慌乱的黑眸。
安斐然早放下了筷子,就这么用询问的眼神,怔怔望着她。
这时日头渐高,他坐在客厅阳光投射最盛的地方,背着一身光芒,就像曾经无数次林允儿躲在书房门口偷偷看到时的一样。
“其实,这话我上个月就想问你——或许更早吧,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用错了爱你的方式。我不知道该怎样去爱你?看到因为我一次次的做错,一次次的让你伤心难过,我很恨我自己!明明爱入骨髓,却因为方法错误,而深深的伤害你!”
“哎——!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在意你。你没漂亮到让我觉得带在身边不丢脸,年纪又小,也不知道在我心烦的时候说两句好听的……可我一有应酬要求带女伴,我就想到你。工作累了的时候除了一个人静静,我最想和你聊聊天斗斗嘴。有好的事情,第一时间想告诉的人,就是你!”
“要我说你的优点,我真的说不出什么,可是我就是偏偏少不了你!你于我来说,就是那个想要我的心,我就立刻甘之如饴地挖给你的那样的人!”安斐然神色正经而温软,淡然叙述。
安斐然说的有条有理、理直气壮。反观林允儿,倒是比较象表白的那个而多过被表白的,她头不敢抬,咬着荷包蛋,吞不得咽不得。
安斐然看着她不知所措的样子,笑着伸手捏她脸颊:“喂!别不好意思,跟我说,你还喜欢我么?”
“咕嘟”一声,林允儿吞下嘴里不上不下的荷包蛋,抬头茫茫然看着满脸期待笑容的男人,呐呐答非所问:“你的衣服太皱了,不能穿。等会儿我出去陪你买一套吧!”
说完,林允儿拖过吃得差不多的餐盘,站起身快步向厨房间走去。
满满的笑容就这么僵在安斐然的脸上,望着林允儿逃避的背影,心里凄冷地叹息:人这一辈子多不容易才能遇到一个喜欢的人,我不想错过……可我真的害怕自己再做错什么伤害到你!允儿,我该怎样去爱你?
林允儿呆呆立在水池边,木然地望着窗外,脑仁因为纷乱的思绪而“嗡嗡”痛了起来。
这是安斐然第一次和她讨论“爱”这个字。她一直很想知道安斐然那么优秀的男人,为什么会爱上这么平凡的自己。简简单单一句“偏偏少不了”,让她内心震撼不已。
如果,他们之间没经历过这么多的话,林允儿一定会欣喜若狂地投入他的怀抱,大声告诉他:“我也爱你!”
而现在,感动之余,还多了几分忐忑。就像安斐然问她的那个问题一样:“我们两个合适在一起吗?”
林允儿这一辈子就只爱过安斐然一个男人。
虽然也不乏优秀的男孩或者男人喜欢她、追求她、对她好。但林允儿根本不可能接受。打心眼里,她觉得自己这辈子只会和安斐然在一起。
因为心里一直这么默认,也没人问过她说:林允儿,他真的适合你吗?
所以,她从来就没想过他们之间适不适合的问题。
他们适合吗?答案林允儿自己也不知道。
可她知道人生不易,她知道她需要一份爱情或者说状似爱情,来给自己力量。
这人世漠漠,而她短暂的二十多年生命里,有记忆之处除了他给的无边宠爱,就皆是满目苍夷。越长大她就越渴望这份温情。
曾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我这一生渴望被人收藏好,妥善安放,细心保存。免我惊,免我苦,免我四下流离,免我无枝可依。但那人,我知,我一直知,他永不会来。
林允儿在赶往“安宅”的那夜,心碎成片成粉末:她以为自己等到了那个人,原来——,一切只是一场美梦……
那夜,她看到安斐然和沈翊君在一起,当时气血攻心,猜想过他们是不是上了床。但后来冷静下来,林允儿心里万分笃定,他们之间一定没有那样的关系。
或许她的擅作主张气到他了,或许她的不管不顾伤到他了。以林允儿对安斐然的了解,他会心伤失望离开她,但绝对不会和沈翊君那样的女人滚床单。
那么安斐然把“Nwumeye”钢琴,送给了沈翊君又是为了什么呢?他们之间又达成了什么协议呢?
他们之间总是产生误会,总是互相伤害。那是因为他们都喜欢有自己的秘密。而这些秘密都冠上“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的美名。
如果有天他们之间不再有秘密,一切不合适就会变得合适了吧!
“咚咚咚!”安斐然轻轻敲了敲厨房的门,“还陪我去买衣服吗?”
那低沉的声音打断了林允儿烦乱的思绪,她缓缓转过身,看到安斐然已经换上了昨晚的那身衣服。
虽然林允儿已经很认真的熨烫过,可是还是有点皱巴巴的,裹在安斐然挺拔健硕的身上,真的很影响他帅气的外形。
“买!我陪你去买!”林允儿抓过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手,慢慢向门口走去。
车停在“商业步行街”外面,安斐然已经像往常一样,揽着林允儿的肩膀慢慢逛着。
林允儿有些心不在焉,也没注意脚下的地上有个不大不小的坑,一脚踩下去,身体立刻失去平衡。
“啊——”林允儿尖叫一声,向一旁歪倒。
“小心呐!”安斐然眼疾手快,长臂一捞就将她抱入怀里。
路边有个邋遢的算命老头缩在角落瞌睡,他面前有张江湖骗子都有的道具,一张泛黄的测字图谱,两撇八字胡沾染上几分世俗气息。
似乎昏睡的他只有在美女经过的时候才猛地睁开眼睛,绽放精光,目光就从修长小腿攀上挺翘臀部,然后再游走在美女们的胸口位置,最后等到美女走远才又晕晕沉沉地睡去。
他身后还挂着一张写有“弹指,前生五百年;回眸,后世一千载”的条幅,只是这条幅早已经破旧不堪,要不然这几个字迹有点模糊的草书还真有点清逸嶙峋的味道。
而安斐然抱住林允儿的地方,刚好是这个江湖神棍的前面。
等林允儿看到这个老头那色眯眯眼神的时候,赶紧推开安斐然,脸颊绯红如血。
瞥了一眼那条横幅,林允儿径直走到那个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的老头跟前蹲下,沉声询问:“你真能算命?”
对这种神棍最反感的安斐然站在林允儿背后,打定主意要揭穿神棍赚钱的那套把戏,对心理学和佛道经典都有较深钻研的安斐然自信自己只要稍加装扮,就能马上摆摊忽悠人了。
那老神棍道貌岸然道:“只算姻缘。”
“好的。”眉头微微蹙了一下,像是在思考。林允儿的想法其实和安斐然一样,想教训一下这个假装算命先生的色老头。
那神棍眼神则有意无意地瞥向安斐然,那微微挑着眉的眼神,意思再明显不过—你拿钱我办事。
对此安斐然不觉感到好笑,揽着林允儿纤细的腰肢,心头微暖。想着那老头的精明打算,抱着看戏的态度,最后点点头。
孺子可教! 那神棍心头一喜,眯起眼睛摸了摸下巴,却突然发现下巴并没有小说中隐士高人们的胡须,不由得尴尬的一阵干笑,悄悄隐蔽着朝安斐然伸出五根手指头。
“滚蛋!”安斐然不禁腹诽,冷沉着脸,拉着林允儿作势就要走人。
“咳咳咳……”老神棍见状不由一阵猛咳嗽,又偷偷伸出两根指头,示意两百块就能帮安斐然说尽好话。
不过安斐然却似乎像没有看到,依然拉起莫名其妙的林允儿转身要走。
最后哭丧着脸的老神棍只好收回一根指头,干瘪的沧桑脸颊满是对世态炎凉的感慨。
这小子怎么忍心对这么个可怜的老人狠下心杀手啊!太没爱心了哇!
而林允儿则把他那种“苍凉”的摇头,当作是高人风范,打消了原先笃定撞上骗子的大部分疑虑。
这段时间发生的种种,让林允儿对“命运”这个词的理解,从曾经的茫茫然,又多出了迷迷蒙的感觉。
说得对就听听,不对就转身走人,反正也没什么损失。林允儿抱着这样的想法,又蹲下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