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世日记·进化
当你作为唯一留存的神明,你会发现,除了堆满整个方舟的日记和无限膨胀的力量,你仍然会进化,吸收这个单一宇宙变化以及选择分生出的平行世界的能量然后进化。
创世之初,你也许会认为最至上的神明掌握着时间和空间便已无所不能,而命运即使神明也无法掌控,然而总会有新的事物打破这种最初的认识。
正如此刻,我在书写自己的日记,同时也在影响某个生命的命运,前世今生,直指未来,也许是一棵树的,也许是一只老鼠的,也许是一个国家甚至星球的,抑或是你的。
日记,到停笔之时自然完结,这种影响却永不息止,永不停滞——自我发现它时。
你无法策划任意一场试验来研究它,他对于我自然是可以触碰,可以看见,然而于你,只有他能制约你的一切,而你只配跟从它,做它阴影下的仆从。别太自大,它们可不温柔,它们缠绕整个宇宙,无处不在,无孔不入,若泛起点滴的涟漪,你就只能祈祷啦!
呵,当然,我大可发发慈悲,改写命运,然而命运之所以为命运,命运之所以高贵,皆因它们有如此神圣的规则,如此庄重的规律,我能解决涟漪,但不能揭起任何一丝蝴蝶效应。
祝你好运,命运的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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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世日记·记忆的悖论和命运
每一个世界都有她自己的历史,每一段历史总有她的遗迹,可当一个世界的毁灭同时带走了它的历史,那么关于这个历史的记忆,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都将被带走。
遗迹、故事、记忆即使历史的证明,然而历史的起源消失,这些记忆和故事都是悖论的产物。而我的父母用生命维持着这个悖论,也以此造就更大的悖论——我们本源的世界被毁灭的真相,抑或命运轮换的规则,进化的规则。
进化的确让我学到不少新的东西,比如命运选择它最后一个继承者时脾气会暴躁不堪,甚至于判断失误,那也无关紧要因为老态龙钟的命运重生时需要更加复杂的轮换过程,还有命运从不折磨任何一个渺小的生命,它们只是不温柔,它们只选择和等待被选择,如若这个曾经选择它的生命抱怨当初或者抛弃命运的意义,某一最需要的时刻,轮换会就此开始。
命运,它们是我见到过的,也是我故事里的最神圣,最聪明、仁慈的规则,而我将要找寻的是本属于本源世界的命运,它在这千层万缕之中可能就在这方舟里?在这三个新世界里?在这日记里?也许它钻到了我的意识里也说不定。
如果它仁慈,也许我能找到它。
不论是否找到,终究会在某一刻,答案自然显现,终究到那之前,我有机会接受众多命运的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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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德从未了解过这块美丽性感的时间魔法产物,但他的确用到了她的精髓之一——在自己身体周围构建嵌入式的空间,这个空间完善后足够隐蔽,很适宜做一个完美的墓地,完美到不用担心盗墓和误闯。
驾驭它便可越过任意的屏障,只需要不被掌握时间魔法的人察觉。
“他现在也不需要考虑这些,谁会抢劫洒在花园里一根枯木下的骨灰呢?”
而且冬季的花园里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所有一切都封锁在寒冰之中,白雪之下,喷泉、长椅、凯瑟神灵长剑石像,没有怜悯,更不会选择。
圣主手握魔法石,将她平稳的暴露在阳光下,仔细端详她那使人忘神的紫光和狂野的纹理,比起观赏融化的雪,她那与石像和他之间微弱的心灵共鸣更有助于思考。他记得上一次有这种纯粹的冥想已经是来祖格尼奥之前,在木雅洛大森林的苏醒之河。
如同其他的神灵血脉,木雅洛家族也拥有一片属于本族的本源领地,一颗注视守护这里的星辰,和不同于凡人的一些责任。
为逝者提供忏悔的庇护即是之一,亦有为远道而来之人提供冥想的空间。
木雅洛族人以森林与河流标识边界,以树木花草作碑志,在树上刻下忏悔者的脸以使其面向森林中心长恨山脉上的大圣堂,从早上到黄昏,穿着雪印华服的修女顺着从圣堂脚下流向森林的河收集每一个纯净的灵魂,保存在水晶里以便驱使灵鸟们送归来处。
这条河是大森林唯一的河,唯一没有经历过战争之血的河,名为“苏醒”,亦称作“金梦”,她拥有自己完整的意识,为森林居民消耗自己同时,她也能建立起心灵感应,传授智慧、引导忏悔、庇护和指引。
“以拥抱孤独换取更美的梦,更美的雪,”当圣主来到,她总会向他展示出不同的梦境,自建立秩序已过多年,她的梦境就像她的水流一般毫不匮乏,“每一个梦境都对应着一段预言。”
其中便有这个魔法石,和一个无法解开的封印的符号。
他在这里站了将近一个小时,用尽所有办法试着召唤巴德的灵魂,却一无所获,只见到了这个不太熟悉的封印,而且有人似乎和他一样失望。
“出来吧,有事我们可以坐下来谈。”如果你依赖这使用了许久几乎成为习惯的魔法,你的本能会被削减,没了本能,这些延升到喷泉的被掩饰过的足迹。
佩妮解除了隐身,她躲藏在喷泉里冰封的石柱后面。
“乔的事,我很抱歉,我完全没有料到这个,正如你所说,预言集让我变成了一个懦夫。”圣主收回魔法石,转过身,衣服上的龙鳞风铃般“叮叮”作响。“你有没有想过,或许真相离我们很近而我们却发现不了呢?”
“陛下?”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不是那么计较脾性的人,过来吧,这件事应该受到惩罚的人不是你,”他张开双手将长椅上的水拂去,为佩妮留出位置,而他依然站着,就像习惯了一样,“巴德是唯一知道乔发生什么事的人,寒羽误杀了他,现在他连灵魂都被禁锢了。”
“但是凭陛下的权利,灵魂无权拒绝您的审问。”
“不是灵魂的问题。是一个封印,一个我从未能明白的图苍的封印。试想我走遍了图苍的每个角落,也没见过比这古老的封印,”第一次是在龙涎之海,他被锁在自己的王座上,灵魂有一半被剥离了身体,就是那种情形下他发现了这个奇怪的符号,在阿茨亚的灵魂中像纹身一般刻满,此前最后一次是在赫弗撒拉,造物主前往修罗神殿时,连接世界的隧道里有他们组合成的螺旋阶梯。
“不过,我在预言集里发现的一些有趣的东西——”他面向佩妮,然后在身后用全息把封印的图案显示出来,“——一个故事,听听看?”
“听听看!”她坐了下来,勉强地微笑,泪痕已经让她的眼角红肿了许久。
“为什么神明只愿意藏匿在众生的视野之外倾听和实现那些微不足道的祷告,只愿意倾听和欣赏人们用各种至高的艺术歌颂他们而从不显现真身?
因为他们早已不在,抑或是他们没有真身,他们就是我们;
他们在世界拥有生命之初便碾碎了自己,用自己的碎片同星辰构筑我们的灵魂,一代一代藏在我们的灵魂中,与我们一起取得身体,又失去身体,拥抱生命又失去生命,碎片重合分散,分散又重合;
亦如我们所知,神明是不朽的,是永生的,当灵魂属于他们以外的部分消逝得太多,人性消失的太多,在一个美妙的时间,他们会苏醒或者新生——”
“——他们是智慧的鬼魂,人性的回声。”寒羽从神像之后现身,十二种让佩妮再熟悉不过的气息盈满整个花园,气息之下,埋藏在雪地中的花草被一一唤醒。
“众神,你们到底做了什么?”佩妮从长椅上冲了出来,却被圣主拉住。“佩妮,等等!”他站到“寒羽”和佩妮之间,“无论如何,在我回到图苍之前,不会再失去任何一个人了。”
“我们没做什么,这是他自己的选择,我们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虽然身体是一个人的,但他的声音却参杂了十二个人,“你要守护图苍,我们也要守护这三个世界。大战在即,没有人会是幸运的。”
“没有人应该做出无谓的牺牲!”
“所有人都会牺牲一部分,这在创世之初就已经决定了,若要新世界平安无事,她的子民,她的儿女,它所承载的一切都应该做出牺牲,因为来者比这个世界中的任何人都不善,要我们再提醒一遍吗?他是永世!”
“当然,永世,那又何必隐藏我们之间的事实呢,若要人牺牲,就必须先取得信任,否则我们又怎么知道谁是真正的永世?”
“那个封印即是证明?”
“够了,神明,请回吧,除非你是来提供帮助,没有什么能比图苍的命运更重要了?”
“长夜已深,圣主,好自为之。”
“不劳你们操心,请吧。”
两束白光从寒羽眼里钻出,抛下这机械,带着阳光消失在重新盖满天空的云层里。
“佩妮,去叫上子秦,我们一会儿就出发!”
长夜已深!
*
我们能把人的一生作为对付他的武器,只要我们想。
“记忆武器?到头来我们伤害的还是我们所爱的人。”乔斯徒步穿越尼拉瑞斯与魔龙阿茨亚两个实验室的栈桥走廊,手中刻着魔法符文的手提箱在此刻也沉重了不少。
透过栈桥和实验室顶的玻璃罩,他正好能看见奥羽离开时被察觉的地方。“谁能说这颗满载武器的星没有一点感情?”他转过头面向阿茨亚,胸前挂着的实验室替补成员胸牌在魔龙的的光辉下一片白,“是的,佩妮,我是乔斯,我永远是奥羽的朋友。”
一段不久的驻足之后,他走进行星中心的人格实验室。
与此同时,克罗多正坐在所有投影的中间,一动不动观察着录像——众人消失的那一刻——画面停止,接着一阵晃动重影之后所有人都没了影子。实验过程也正在自我重写,被截断的传输流进度条一丝一丝缓慢前进,唯一空出的地方显示着传输流崩溃的倒计时。
“奥羽绝不可能想到你能凭一己之力重现整个实验过程,怎么样,打破誓言的感觉还不错吧!”克罗多截断了正在第二阶段到第三阶段的传输流,但如此不过是权宜之计,如果传输断的太久,即便再行传输,六代人格将不再拥有灵魂天赋,前功尽弃;而确认阿茨亚是否像奥羽一般背叛则需要走进她的记忆,但短时间内越过天赋的看护是不可能的,克罗多有这种能力,他只需要一点帮助。
“对于将要到来的战争,这点背叛倒也不算什么,至于你,身为言轻,希望你能为自己争取一个体面一点的死法,也希望你已经准备好了,灵魂火焰呢?”
“在这儿呢!谁还能把它弄丢不成,黏人的家伙。”
介入阿茨亚的人格不比其他人格轻松,他由自己的天赋守护着,有超乎常人的思维阻隔。在灵魂火焰帮助下,克罗多与乔斯联合也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便固定住自己在这里的地位和形态,控制住了未被传输的百分之四十九,另外百分之五十由原生体保护着,还剩百分之一藏得非常深刻,而解决僵局的唯一方法即是将那里占领。
人工完善的人格相较于其他总能更胜一筹,完善的思维阻隔,完美的天赋魔法,稳定有序的梦境变化,丰富强大的灵魂回路,怪异敏锐的潜意识。然而即便如此,他仍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附着于有限载体的意识,它所知的一切都来自他的创造者,而他的创造者中,没有人能逃过使用记忆中的图像思考的宿命——记忆地图。
他们降落在一座城市的入口。
“她在用梦境作为思维阻隔的阵地。”克罗多一眼便认出了这里——他们完全不需抬头就能看见星炎与云浪缠结在纯黑星域幕布上燃烧起的不灭火舌,每一道火光直指那颗看顾这座城市的星辰。星辰注视之下,云海之中,石榴红的灵魂晶石心跳和闪烁触手可及,三座钟楼下相互呼应的灵魂力场一直延伸到城市的另一面,而克罗多和乔斯则身在其中——天衡,佩妮·弗洛伊德记忆中图苍的天空城。“看来我们必须单独行动。”
乔斯将灵魂火焰攥在手心,将其一分为二。“当然。”他深知在这里规则由梦境主人决定,况且在一个战争机械的脑子里,防御可谓是形同虚设,提高效率是唯一有希望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