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城,璟王府。
盛春时节,坐落在洛水之畔的洛城。八百里城廓,便有着八十里桃红梨白。到处都是锦绣生机,只不过洛城东城的璟王府似乎是一个例外。破败的府内,空荡荡的只剩下灰白色的石桌石凳。唯一的一点绿色生机,大概就是从府墙缝隙里面生长出的樱红色的夹竹桃,
相比较规模宏大的弘王府,璟王府便是要小上了很多。没有贵族给璟王进贡献金,仅仅依靠着封邑的那点税赋,在风花雪月的洛城里面,又能如何。在东华帝都洛城,几乎每个人都知道东华璟王是一个极为悲剧的存在。自幼便被比他略微小一点的禹王抢走了所有的风采,当然姬禹是一个少见的存在,他不仅仅让兄弟们甚至他的父亲都活在了他的阴影之下。
不过由于姬璟乃是姬源建府之前便是已经生育出来的子嗣。所以按照东华皇族的族规,太子之位只能由建府之后的子嗣继承。而且比起三弟姬弘,姬璟也堪称愚笨。三十二岁之时才突破了修士大圆满境界,四年后的如今更是已经被姬弘远远的甩在了后面。
三年前,姬璟率领着他的南原军又在西疆赤野被夏族人的朔方骑兵击败,全军遭到了屠戮。自此,璟王麾下的唯一一支军队消失殆尽,赤野的战败更是让他的璟王府又添上了几层萧索。
噩耗随之而来,姬璟唯一的儿子——姬昭又在赤野,中了夏族人的毒箭。虽然军中毒箭毒性发作缓慢,但因为逃跑过程之中没有及时治疗,霸道的毒性还是侵入了脏器之中。如今大夫也只能为其续命。而姬昭也不能继续运转六脉神力,否则神力运转之下,毒性扩散,性命就消逝无影无踪。
皇室子孙,成为了不能修炼的凡人这本就是一种折磨。日日看着自己的儿子在病榻前呻吟流泪。姬璟却又无可奈何,能够解开脏腑之内毒药的,只有传说之中的十品以上丹药。宫内自然是会有,但是十品以上丹药几乎都有着起死回生之效,而这等圣药应该用来救下王侯之境的将士贵族,姬昭仅仅只是一个双珠修士。
至于璟王府自家,可是早已经穷途末路的姬璟又哪里能够拿得出这十品丹药?姬禹虽然曾言要帮姬璟,只不过十品以上丹药本就是可遇不可求,金品丹师尚且也要天时地利人和才能够练成。所以一直没有得偿所愿。如今姬禹一死,姬璟更是死心。
当擎弓校尉敲响了璟王府的大门,空荡荡的璟街之上响起的叩门之声,惊起飞鸟升天。门被打开了,璟王府年迈的老管家带着擎弓校尉走了进去。璟王在正厅接见了这个拜访者。擎弓校尉带着副官单膝跪地行了一个军礼。
“拜见南原大将军!”虽然面前是一头拔掉了牙齿的老虎,但是心中怀着对皇族的敬意。擎弓校尉还是低头向璟王行了一个军礼。南原军虽然全军覆没,但是编制还在。故而璟王还有着南原大将军的头衔。
帝君没有准备重新募兵恢复军队,所以有着编制而没有着士兵的南原军便仿佛是一道伤疤一样,告诉着东华所有的贵族,三年前的战败。当然这道伤疤背后便是姬璟永远抬不起的头颅。
“你起来吧。你今日过来可是带你们家军将的命令?”姬璟的声音冰冷平和,听不出他语气里面到底还有着什么。这个南原大将军今日只穿着一身有些褪色的长衫,不过倒也整洁干净。
他身材并不高大,但是中等身材还是掩盖不住他的消瘦。似乎消瘦是姬氏皇室的共同点之一。坐在主座之上,驼着同样消瘦的背,脸型狭窄,瘦脸之上透着不健康的灰白。一双眼睛继承了姬氏长长的睫毛,但是眼神如老鹰般的锐利,完全破坏了睫毛的秀美。
“是的,大将军。我今天为昭小主带来十一品的庆和丹。等着小主服下之后,应该能够破解掉肺腑之内的剧毒。而且庆和丹还能帮助小主拓宽六脉,以后升入王爵之境定然不是问题。”擎弓校尉一边说着,一边递上了宝盒。
姬璟并没有马上接过了宝盒,这枚十一品的庆和丹早就已经在弘王府。姬璟也很早之前就已经知道了。不过皇家向来便是没有真情。姬璟也不会傻乎乎的上门求药。如今被擎弓校尉拿到了璟王府,姬璟断定其必有所求。他仿佛没有听到擎弓校尉说话一样,只是拿起了手边茶几上的茶水,轻轻的抿了一口。
“大将军,为了找到东华印记。帝君说需要一滴皇家精血喂养沉香灯,找了我们家军将。但是军将如今正在破关之时,一滴精血会对他影响很大。所以便让我前来找大将军,希望大将军……”擎弓校尉没有继续说下去了,但是话外之意已经不言自明。
东华印记本就是神殿圣物,能够感应到东华印记的方法很多,虽然用精血感应也是可以的,但是这样做代价太大了。帝君不可能要皇族精血探查东华印记。姬璟知道擎弓校尉对他有所隐瞒,所以他依旧捧茶不语。
见着璟王久久不语,这个时候擎弓校尉的副官接着道:“世人都知道,璟王虽贵为皇族嫡系子孙,可境界提升缓慢。想来缓慢提升的境界应该非常稳固。一滴精血怕对璟王雄厚的实力并没有太大影响。既然这样,为什么不为我家军将贡献出一滴精血?这样也好让我家军将早日能升入圣人之境,坐镇南疆,以敌夏人。为国为民,岂不两全。更何况,我们家军将还拿出了百年难出的十一品丹药”
这个副官意思极为直接,言下之意自然便是璟王修炼天赋平庸,而弘王修炼天赋卓越。自然还是应该牺牲璟王而成全弘王。“啪”响亮的一声巴掌,这个副官刚刚说完话,便见擎弓校尉一巴掌打在了副官的脸上。然后便拉着副官惶恐的跪在地上,“大将军息怒,这小子不懂事。冒犯了大将军,任凭大将军严惩。”
璟王府的老管家脸上的神色也是极为难堪,璟王无论如何的虎落平阳,到底还是拥有着帝位继承权的一品亲王。一个小小的副官竟然敢这样说话。不过璟王脸上却是没有着丝毫的恼怒,甚至连着睫毛都没有动一下。对于这个小小副官带给他的侮辱,他根本就是视而不见。
“你们起来说话。”声音依旧那般平和,仿佛他对刚刚的冒犯已经习以为常。“为什么要那一滴精血。我皇家的东华印记,我比你们都要了解。莫要拿这个理由糊弄我。神殿之内祭祀施法感应比用沉香灯靠谱更多。
仲禹子升天之后,祭祀早就感应不到了印记,这其中必然是仲禹子做了什么安排。即便是拿出了一滴精血喂了那沉香灯也是于事无补。按照军法,你欺骗上官,可是更大的罪过。”
璟王的声音直抵擎弓校尉的心里,他脑门上沁出了黄豆大小的汗珠。不过他还是顶着压力站了起来。“属下并不是故意隐瞒大将军,事关皇室秘闻,还请大将军屏蔽左右,待我仔细叙说。”
话罢便扭过了脑袋,瞪了一眼副官,然后低声呵斥道,“滚!”那个副官便转身离开了大厅。璟王也挥了挥手,左右皆退下。唯有老管家隔着数丈距离,两手收拢,微微低头站在了一边。
擎弓校尉自然不会再有隐瞒,将精血的具体用途便详细的告知了璟王。姬璟听到了禹王真的违犯了第一神律,和九黎公主养育下了一个孩子的那一刻。黑色瞳仁微微的收缩了一下。最后他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就替叔弘子献出这滴精血。你先回去吧,我自会将精血送到竹影那里的。”
装着庆和丹的宝盒旋即便是被擎弓校尉递了上去,这个时候,姬璟才看到了宝盒侧面的那个阴刻的“北”字。他呵呵一笑道:“我的一滴精血如何比得上一颗十一品的庆和丹。原来还有其他条件。”不过他还是将宝盒收了起来,“其实我不过是一个废人了。叔弘子竟然还这么高看我。回去告诉你们家军将,我会自请镇守北疆。三十年没有诏令,绝不回到洛城。”
待到了擎弓校尉离开了璟王府之后,璟王忽然重重的放下了茶杯,冷哼一声:“就是演,也应该演的像一点。一巴掌下去连着五指爪印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就想羞辱我。”旁边的老管家闻言,深深的叹息了一下,却说了一句,“愚蠢。”
翌日早朝,璟王朝中奏请出北疆,为国戍北疆边陲。帝君下谕令,命青州,豫州,冀州等三地,募良家子三万人。又聚集披甲人奴隶五万余人。重建南原军,改称为北原军。璟王改任北原大将军,加封北疆御守。即刻率领麾下新军,开赴北疆,抵御海州部落,以安华族之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