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昭阳宫内,因为沈文卿和周显辰的到来难得热闹了一阵子。
经久没出去走动过的萧瑾萱,也是一整日都把轻笑挂在了嘴边。
如今夜幕渐深,沈文卿等人离开后,萧瑾萱在服用一杯安神茶后,便也上了软塌准备就寝了。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萧瑾萱竟然还多了个失眠的毛病。
若是没有一杯安神茶相助,她总是一闭眼就想起废太后薛宜,萧瑾瑜,还有后宫那些被她处决之人的面孔,接着便是正晚失眠到天亮。
想到这里,已经躺在软塌上的萧瑾萱,将一双素手举到了眼前,借着外面的月色翻来覆去的看着。
虽然她这一双手还是如往常一样,但萧瑾萱却总觉得能闻到一股子血腥味,更是想到那些曾经死在她手中的人。
仇报了,怨了了,但她这一路却是踏着血走到现在的。
有时候回想起来,萧瑾萱都觉得她变得实在可怕,更是双手鲜血淋漓,这辈子都无法洗净如故了。
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将手放了下来,刚想闭上双眼不去想这些事情,忽然一记邪魅轻佻的声音却忽然传来了。
“萱儿平日里看你清清冷冷,独自一人时到多愁善感起来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也说给爷听听,天大的事情你不是还有我。”
周显御这熟悉的声音,萧瑾萱就是不看见人影,也绝对不会听错。
如今聚少离多的他们哪一日不是在思念对方中度过,所以诧异过后,萧瑾萱就惊喜的掀开锦被,准备起身。
但这会已经推开寝殿门,堂而皇之走进来的周显御,却赶紧制止住了对方的举动,并疼惜的说道:
“瑾萱你且躺着就好,我这才从外面进来,深秋夜晚寒凉的厉害,这一身寒气若是在过给你,到时病了可如何得了。”
眼见得周显御这细心体贴之语,萧瑾萱不禁嘴边就溢起幸福的浅笑,接着到也不在坚持,然后便从新躺下了。
至于那边的周显御,在用内力将云锦墨袍上的寒气逼散后,接着他将披着的斗篷一脱,便走向了萧瑾萱。
极为自然亲昵的翻身上了软塌,周显御就将对方轻柔无比的搂在了怀里。
接着他习惯性的把下巴抵在了萧瑾萱的额前,双眼微闭不在言语,全身心却感受这一刻彼此相拥的感觉。
而窝在对方怀里的萧瑾萱,嗅着周显御身上淡淡的金兰花香,刚刚她有些不安的心,不知不觉间竟然也被平复了。
两人就这么谁也没有说话,静静依偎在一起许久,最终还是萧瑾萱用手指,在周显御的前胸处轻轻的戳了下,接着开口说道:
“这深更半夜的,你不在御亲王府好好待着怎么来这了,我瞧着你直接推开殿门就进,外面守夜的内侍宫婢,你没有伤了谁吧。”
一听得萧瑾萱这话,周显御不禁邪气一笑,声音极为慵懒的说道:
“萱儿看你说的,你昭阳宫的人,我何时伤过一个。不过是给他们点了睡穴,一觉醒来就没事了。至于我为何会来,其实是和瑾萱你道别的。甘肃那边发现新的紫竹开花,并上报给了朝廷,我准备不日就亲往为你寻找药引。”
因为寻得紫竹开花这件事情,白日里萧瑾萱就知道了,所以到不觉得惊讶。
只是闻听得周显御要亲自去寻,萧瑾萱的心里没来由的就极为不舍。
一向不是小女儿心态的她,竟然眼圈都泛红了,更是又往对方怀里靠了靠的说道:
“显御要不你就不要去了,反正师傅那边或许就能找到药引。不知怎的我总觉得你若是走了,我竟然有一种在难看见你的感觉。所以留在京师哪也别去,或者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
闻听得萧瑾萱这话,周显御听出了对方语气里的不安,爱怜的将人又抱紧了些许,他才柔声轻哄的说道:
“萱儿你莫要着急,我只是离开数月罢了,爷答应你取到药引后,定然会立刻返回来带你离开的。只是如今你身子需要将养,车马劳顿并不适合你。我知这皇宫之内,母后与你越发不睦,但到底这里是最适合你养病的地方。而且只有身处皇宫,外面那些流言碎语有皇兄拦着,才不会对你造成伤害。其实我一直都极为诧异,你的真实身世,究竟是怎么泄露出去的。”
一听得周显御这番话,萧瑾萱却无奈的轻笑了下,接着便将杨氏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讲到最后,萧瑾萱叹了口气,接着语带一丝寂寥的说道:
“显御你刚刚问我,为何独自多愁善感。其实我只是觉得随着时间推移,地位的改变大家都变了好多。刚刚我就觉得自己的这双手,看似白净实则却沾满鲜血。或许我萧瑾萱的确能在前朝后宫之中,挣得一片天地,但像我这样的女人,恐怕终其一生,都无法像沈姐姐那样,做个端庄稳重的贤内助。显御我只想知道,你会觉得这样的我歹毒可怕吗?”
闻听得这话,周显御在愣了下后,当即就敲了下萧瑾萱的前额,接着又好气又好笑的耸耸肩说道:
“傻妮子你这脑袋里一天天都在胡思乱想什么呢,你这个女人的确心黑手狠,打从认识你的第一天开始,爷就瞧出来了。不过我周显御又不是文弱书生,所经历的大小战役死在我枪下的人,比起你杀的那点不知多出去几倍。因此你我这就叫天生一对,爷就喜欢你这种果敢狠厉的性子,又哪里会觉得你歹毒可怕。”
话说到这里,周显御声音一顿,接着他神情忽然多出几分郑重的说道:
“瑾萱我知你不愿我离开,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在这宫内觉得越发不安全了是不是。你放心吧皇兄是一国之君,他已经金口玉言答应我,无论如何都会护你周全的。至于母后那边,我知道你并非是拿对方没有办法,只是因为我的缘故,你多番留情罢了。但你也要记得自保,若是母后实在过分,你顾念旧情不便相争,也定要告知皇兄,叫他维护与你。”
周显御言语中对周显睿的信任,萧瑾萱自然听得出来。
闻听得周显睿竟然承诺会护她安全无碍,这话对方若是以前说了,她自然会信。
但是最近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以后,萧瑾萱却对此本能的多出一丝怀疑。
可她本就不是背后嚼人舌根的性格,更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离间周显御他们二人间的兄弟情深。
因此对于周显御的嘱咐,萧瑾萱也是点头轻笑的应允了。
接着忽然就见萧瑾萱翻身坐起,示意不明所以的周显御将床榻旁的小烛台点亮。
然后她就借着微弱的光晕走下地,并从梳妆台的暗格里,取出了个梨花木匣子。
等到萧瑾萱将匣子打开后,一个做工精细绣着只猛虎的黑金两色的荷包,就赫然映入了周显御的眼帘。
伸手将荷包拿了出来,周显御爱不释手的翻看了许久,眼瞧着这荷包是用金丝绣成,上面墨黑色的猛虎也是栩栩如生。
而荷包里面,还被塞进去满满的忘忧草,一时间看到这里他不禁轻笑说道:
“萱儿你名字便有暗指忘忧草的意思,如今你将这些无忧草都塞进荷包内,这便是叫爷无论去哪,都将你带在身边的意思喽。你放心吧就算没有这荷包,我周显御的心里也会一直记挂着你,一时一刻都不会忘记的。”
闻听得这话,萧瑾萱不禁也从枕边取来了无忧簪,接着眼带无限不舍的看着周显御,声音难掩哽咽的说道:
“显御你要记得早去早回,别让我日日对着这发簪思念记挂着你。如今有关我身世的传言愈演愈恶,这大周的皇宫已经不适合我继续待下去了。这次甘肃既然有紫竹的消息,无论能不能寻得药引,等你再回来的时候,我们便离开这里吧。毕竟药引难寻,若是我萧瑾萱注定今生没有这个福分,那剩下的时间里我只想和你厮守在一起,而绝非最终到死都还困居在后宫之中。”
对于萧瑾萱的这番话,向来就不会拒绝对方任何事情的周显御,想都没想便答应了。
接着就见他抱着萧瑾萱从新回到软塌上躺好,接着又将对方亲手给他绣的荷包佩戴在了身上,接着他在亲吻了对方的前额后,便轻声说道:
“瑾萱你快睡吧,今日白天里我将军机处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为了不耽搁时间,和你道别完我今晚便要连夜出发。另外苏启和白楚仍旧留在军机处协助代为监掌的孟冕处理公文,你若有事大可去寻他们。那边我已经安排好,只要是昭阳宫的人进出军机处必然不会受到阻拦。”
这离别之前总是最难舍难分的,尤其对于萧瑾萱和周显御来讲,他们二人从相识,相爱,在到决定相守私定终身到现在。
真可谓一直都是聚少离多,虽然已有夫妻之实,但终究没有向人家大婚的夫妻,过上一日新婚燕尔般的生活。
如今好不容易局势稳定了,却因为萧瑾萱的病,周显御又要远行。
极为不舍的和对方做了最后的拥抱,也亏得萧瑾萱绝非心态柔弱的女子,因为直到周显御三步一回头的离开寝殿,她给予对方的,一直是从容的注视和浅笑。
只是等到殿门被关上以后,周显御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之中时。
紧紧握着无忧簪的萧瑾萱,那不舍难忍的泪水才夺眶而出,整整一晚她都没能睡下一刻,就在这种思念难受里熬到了天明破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