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得岸来,那青衣女孩犹如脱了缰的野马,一路雀跃,此时天色尚明,雨也依旧细绵,二人未带雨具,却也不惧这细雨,好在二人衣服具是粗绵麻布所制,轻易间那细雨一时却也不能淋湿这二人之身。
一路上树绿草长,只因这细雨天,路上泥土轻软,这父女二人多日疲于逃命,心思时时刻刻不在喉头提着,这时在这林间漫游,一时间放下心中所思所想,竟真如那游人顽客一般,享受起这难得的片刻清闲。
“爹,你看,这花开得好漂亮……哇,爹,快看,那里刚跑过一只小兔子……”
那青衣女孩左顾右盼,完全就是一副小女儿状的天性。中年男子看着女儿此时开心致极,心头也不禁欢喜。
如此心境之下游玩,二人不知不觉越走越远,渐入那林中深处。俗话说林深多恶兽,但那中年男子自负一身武艺,也不担心,陪着那离枝鸟儿一般的爱女,一路向那林间走去。
行得天之将晚,二人却意尤未尽,竟是思量着在这林间觅一处可遮身的场所,在此将就一晚,明日再原路返回停船处,时间也未必不妥。当下主意已定,即刻在游玩间多了一点心思,更是留意那林间靠山处,可有山洞栖身。
待到天色渐渐暗下来,二人却依旧没找到可栖身之地,那青衣女孩不禁有点心急:“爹,这天都快黑了,但这能挡雨的地方都还没找到,这可怎么办,都怪女儿贪玩,如若不走这么远,我们早就返回江边小船了”,说罢用脚一踢身边的一颗小石头,飞进那草丛深处,倒是惊起一个事物来,从那草间飞跳出来,三跃两跳,从二人身边闪过,立时跳进另一拨草间。吓得那青衣女孩惊声尖叫了一声:“什么东西?吓死我了。”跳将起来,躲到中年男子背后。
那中年男子先前在旁盯着,却是一只灰色如家猫一般的动物,只是此物行动太快,晃眼间便一闪而没,未看清楚,却在恍惚间看到此物背上似生有双翼,虽然没有像飞鸟那般的展翅的大小,与那身子相比,显得小巧玲珑。中年男子此时面有惊容,在这林深无人处看到这灰色带翅飞猫,简直匪夷所思。寻思着这林间竟有如此稀奇之物,恐非善地,应尽快离开为妙。
当下对青衣女孩道:“兰儿,此地不宜久留,你我速速离去,为父观此地虽景色清幽,但孤静之处恐有不祥,快走。”说罢拉起青衣女孩就往来路上奔去。
说来也怪,那来时二人边走边玩,却也有走了半日,路上所见均还记得,谁知这时原路返回时,却发现越走越不对劲,一路下来看到的景像竟与先前所看完全不同。那中年男子拉着青衣女孩停下脚步,面色深沉,心知已迷路。
此时那青衣女孩却突然叫道:“爹,你看,那边山壁上有个山洞。”说着,用手一指左边,中年男子顺着她手指处,看到不远处确有一山壁,壁上离地两人高处有一处山洞,此时天色尚未全黑,看的倒也清楚明白,那洞口处布满青藤,只有半人高的空口露在外面。
中年男子低头沉思片刻,叹了口气,道:“也罢,今夜就在此地过夜,明早再寻那出林之路。”
“是,爹。”青衣女孩应了一声,把手从中年男子手中抽出,向着那处山壁奔去。
那中年男子面露苦笑,心里暗叹:这林间诡异非凡,但愿今夜平安度过才好。紧接着快步跟上,不一会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那处山壁下。青衣女孩抽出那把盘龙短剑,飞身而起,手起剑落,挽起一片剑花,如秋风扫落叶一般,把那遮住了山洞口大半的青藤斩断了无数,从高出跌落下来,山洞立即出现有一人多大的洞口,青衣女孩则反身在那壁上用脚尖轻点了一下,转身就进了那洞。中年男子在那壁下叫道:“兰儿,小心点。”
“爹,快上来,这洞是洞口小里面宽,真真是个好去处。”洞中传来了那青衣女孩的声音。
中年男子脚上用力一登,使了个轻身的功夫,向上一跃,也进了那洞去。
进得洞内,中年男子借着此时洞外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的微光,看到近洞口处不远,自己女儿正在那里掏出火褶子,点亮后,往四下里探望:“爹,不知此地可有干草之类的物件?待女儿找找。”
那中年男子“嗯”了一声,便也从身上掏出个火褶子点亮,跟着在那洞里打探了起来。
借着火褶子的火光,见那洞从洞口入内十多步处便渐渐宽阔起来,足有两三间屋子般大小,而那宽敞之地后却有一处黑洞,洞内黑乎乎的,也不知有多深,显是通往山腹深地。中年男子收回目光,继续打探这外洞,洞内上空有三丈多高,空间富足,地面干燥,乱石成堆。此时那青衣女孩竟从洞内一脚落找到一堆枯枝,上面布满厚厚的尘土。
“爹,你看这里有柴。”青衣女子开心的笑道:“只是这柴太脏了,这么多,我们只需清理出一些就够一夜所需了。”说罢,也不顾那枯枝有多脏,一手握紧火褶子,一只手便从那堆满是灰土的枯枝中抽出数根粗细适中的来,抖掉灰土,暗数已够暂时之用,抓起一根,便往洞中央丢去,不一会,接连丢成一堆,然后快步走近,用火褶子点燃,那枯枝不知已有多少年未有人动过,早已干枯,此时一遇那火,即刻点着,并迅速烧旺,洞内随着那火光,也渐渐明亮了起来。
父女二人围着那火,也不避嫌,把那外衣脱下,适才在那林间,细雨虽微,但二人行了这半日,外衣也有点微润,就着这火,借这暖意,烘了起来。
不多时,天色已晚,二人从那船上下来后,已有半日未曾进食,虽二人是那练武之人,但此时也觉肚中饥饿,尤其是那青衣女孩,早就肚子咕咕叫了。听到自己肚子在叫,青衣女孩一下便红了,假意靠近火堆,借火光遮掩。
那中年男子抬头看着脸色微红的女儿,一展笑颜,把那烘干的外衣往身上一披,边穿边笑道:“这林间多美食,此时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为父去看看,打点野味,给你尝尝。”
“爹,你早去早回,女儿在这等你”。青衣女孩闻言大喜,毕竟是个十一岁的孩子,虽然近来经历了诸多事,心智比起他人却要开窍的早些,但终究也还是个孩子,那中年男子闻言不禁心中怜爱,口中应了声,收拾随身衣物,提起那把铁剑,就此出洞远去。
那青衣女孩目送中年男子身影在林间渐渐消失,只得返回洞内坐在火边玩耍,着实在那洞中百无聊赖,刚开始还能借由火光四处打量着这洞,不多时兴趣全无,只得一只手撑着腮帮,一只手拿起一支枯枝,拨弄着眼前的那堆火,这孩子天性渐渐表露出来,本性活泼,那里肯坐得住,这越拨火越无聊,一赌气把手中枯枝丢入火中,抽出腰间的盘龙短剑,就在这火堆边舞了起来。
这女孩年纪不大,但其父在江湖上却也是有名望之人,家传的一手回风剑法名震北地,祖上虽有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但一则传到那中年男子这一代已人丁单薄,膝下就只此一女;二则父女亲近,不免多疼爱些,且此次家里遭此大难,恐女儿受人欺负,便在半月前亡命时用闲暇的功夫把这套祖传剑法传授给了女儿,以便防身。这青衣女孩倒也聪慧,不过只看了几次,便也舞得似模似样,那中年男子在旁指点,进步神速。而今在这林中山洞,那青衣女孩无甚乐趣,便在那火堆边练起这套回风剑法来。
天色渐夜,这回风剑法已是练了数十遍,越觉熟练,并因刚练剑动了气力,那肚中饥渴更甚,这才收手,走到洞口处,向洞外张望,却信旧未见父亲回归的身影,不禁失望,低头转身回到到火堆边坐下。
只因她年纪尚小,虽练有功夫在身,却因肚中饥饿,又练了这许久的剑法,一时间只觉得全身困乏,当即盘腿而坐,调息养神,练起那内家功夫起来。
真气运转了数周天之后,精神转好,只是这腹中饥饿却更甚,不由得再次站起身来,再次行到那洞口处向外看去,心中直念父亲为何去了这许久还不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变故。心中莫名的起了一些担忧,正在胡思乱想当中,突然看到那黑夜间闪过几道光亮,在那细雨间从半空中闪过,射入黑林之中,正是父亲先前离去之时的方向,在几个呼吸之间,已消失在那林间深处。
那青衣女孩那曾见过此等稀奇之事,即便幼年母亲尚在之时,曾听母亲在自己睡前讲的那许多仙佛魔妖,怪力乱神的怪诞故事,那移山倒海,踏剑飞空,诸多神通,只以为是故事传说,虽心生向往之,但也知是大人们编了来哄小孩的,不想今日在这野外山林之间,见了这半空飞逝的亮光,仿若眼花,却又如此真实,突然起了要去一探究竟的心思,当下银牙一咬,转身抽了数支枯枝添加到火堆中,以防自己久去而父亲未归之时,那火没了后续而熄。转身出了洞口,向那亮光飞逝之处飞奔而去。
行不多远,便听得边上一草丛中好像有声响动静,青衣女孩年纪虽小,胆子却大,闻声停下脚步,屏声静气,抽出那把盘龙短剑,挡在胸前,环顾四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