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声自远而近,逐渐清晰,似乎正朝此方向移动,紧随呼声之后,阵阵低沉的咆哮传来。杨林立刻伏首低身,凝目向崖下望去,只见层叠的枝叶间,两道身影前后追逐,前方的黑影体型娇小,后方的黑影却极为壮硕。
再定睛看时,那娇小的黑影身着青衣,面庞稚嫩,却是个十来岁的少年。他怀中抱了个圆滚滚的物体,似乎颇具分量,对其行动造成了不少阻碍。但是尽管奔逃甚急,他却依旧紧搂不肯撒手。
后方的黑影毛发浓密,体躯高达两丈,胸口肌肉贲起,双腿直立,行走如飞,两条粗壮的手臂,长度过膝。横击锤砸之下,许多枝干较细的树木,纷纷应声折断。正对着那少年穷追不舍。
杨林见此情景,目光顿时掠过少年,转而锁定住那巨兽,回想起曾经收集的资料,无形的压力,令他忍不住全身紧绷,神色间露出深深的惊骇,失声低呼道:“铁臂猿!”
“独居山林,性躁易怒。威武雄壮,虎豹望之生畏,双臂坚韧若铁,奇长过膝,内中更蕴巨力。如与之相遇,未达旋照境五重者,切勿招惹,速速退去为妙。”脑海中飞快闪过这则讯息,再对比二者间的实力差距,杨林的脸色阴晴不定。
就当他心里权衡的时候,下方的局势更加危急。虽然密林逼仄,铁臂猿体型高大,举动间颇受限制,但那少年筋疲力竭,因此已数次欺近后者身旁,发动了强横的攻击。
而那少年也颇为机警,每次在间不容发之际,从怀中掏出少许淡黄色的粉末,朝铁臂猿用力撒去。每当这时,铁臂猿身体便微微一滞,原本预计命中的攻击,竟然全部都落在了空处。
然而尽管如此,那些淡黄色的粉末,对铁臂猿的影响却不算大,略微停顿便缓过劲来,故而二者的距离,仍旧不断拉近。少年脸庞紫胀,额上汗珠不住滚落,急剧地喘着粗气。边查看铁臂猿的动向,再次将手伸进怀中,不料摸索过后,始终未能取出粉末,霎时间,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与此同时,铁臂猿双臂舒展,攀住一株古树的横枝,顺势向前一荡,只听咚的一响,就落在了少年正前方,獠牙外露地一声低吼,那钢针般的黑毛覆盖的拳头,高高举了起来,猛地往他头顶砸落。
以铁臂猿的巨力,这拳头要是砸实,恐怕这少年顷刻间,便要化作肉泥。而后者见此威势,心知自身难以抵挡,眼里不由得闪过绝望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他怀中水桶似的漆黑物体,轻轻颤了颤,那少年仿佛想起了什么,脸上随即露出狂喜,手掌在其上一拍,大喝了声:“去!”
叮的一响,那物体的前端向旁跌落,一颗卵圆形的东西,紧随其后弹射而出,径直朝铁臂猿的头部飞去,只听嘣的一声,于半空中忽地爆炸开来,撒下大蓬细密的白色粉末,将铁臂猿的眼耳口鼻都罩在其中。
那硕大的拳头,眼看就要砸下,但突然间却迅速收回,抱住了脑袋,紧接着传来数声凄厉的吼叫,似是正经受什么难当的痛楚。
少年瘫倒在地下,胸膛剧烈地高低起伏,脸上仍残留着惊魂未定之色,同时忐忑地注视着铁臂猿的举动,生怕它发狂之下乱撞乱打,又再次波及到自己。“可千万别出意外啊……”他暗暗祈祷。
幸运的是,最糟糕的情况并未发生,铁臂猿的嘶吼骤歇,随即往后直挺挺地倒下,好半晌的时间动也不动,就像是已然死去一般。然而少年望向它的目光中,警惕之意并未消散,接着立刻爬起身来,将那物体的前端拾起,重新盖在上边。
但是当他双手将其环抱,刚要使劲时,神色一僵,唇边不由得露出苦笑,经过这番奔命,他体内的灵力所剩无几,现如今哪里还有力气,抱起这个沉重的东西?
可就算将其放弃,虚弱的自己,面对随处可见的异种,也根本没有反抗之力。他重又倒在地下,有气无力地呻吟道:“我的天呐,救命啊……”
他口中如此说道,心里却不抱太大念想,这苍隐山脉何等广阔,恰巧有人经过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少年抹了把额上的汗水,望了眼身后的巨猿,视线在那物体上停顿了片刻,咬了咬牙。虽然此刻状态极差,但是无论如何,他也不愿就此放弃。
支撑着站起身,刚要迈开步子,忽然眼前灰影一闪,一个声音在耳边说道:“别慌张!”接着就被那人背在了身后。他指着那漆黑的物体,急忙说道:“把那东西也带上……”
话音刚落,那灰衣人顿了顿,似乎有些无奈,接着张开双手,低喝了声,将其抱了起来,随后腰胯微沉,双足点地,如灵猴般向前蹿去。
少年伏在灰衣人背后,虽看不清后者的面容,但也知道定是来相助自己,心中不禁松了口气,紧绷的精神舒缓下来,顿时感到脑中晕眩感阵阵涌来,因此很快昏睡了过去,人事不知。
……
当少年苏醒过来时,如墨的夜色已笼罩了山脉,天边新月初升,淡淡的光辉洒落。又听毕剥毕剥之声连响,明亮的火光闪烁,一个人影坐在旁边,正在火上烧烤着什么,一股浓郁的肉香,阵阵往鼻端送入。
少年本已饥肠辘辘,再被这香味一激,肚里不禁发出了咕咕的叫声。人影转过头来,笑道:“你醒了啊,先吃点东西吧,运气不错,正好烤熟了。”说着递过一块烤肉来。
少年脸庞微红,赶紧伸手接过,道了声谢,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人影也取了块烤肉,慢条斯理地咀嚼着,与前者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形成了极其鲜明的对比。
过了半晌,人影见少年吃完了手中的烤肉,且露出意犹未尽之色,又递了块过去,指了指地下的水壶,说道:“要喝点水吗?”少年忙不迭地点头,往嘴里灌了大口清水,又狠狠咬了口烤肉,微微眯起眼睛,脸上露出了十分享受的表情。
正在这时,人影望了他几眼,开口问道:“你是百草峰的弟子吧?”
“咦,师兄你怎么知道的?”闻言,少年抬起头来,惊愕地说道。
人影哑然失笑,指了指不远处那三足两耳、圆滚体型的物件,说道:“这么明显的丹鼎,难道不能说明些什么吗?”
少年搔了搔头,不好意思地道:“嘿嘿嘿,我确实在百草峰修行,我叫尤小明,师兄怎么称呼?”
人影顿了顿,说道:“呃,我姓杨……”
“啊,原来是杨师兄,多谢你今日出手相助,不然的话,我可就危险了。”尤小明感激地道。
人影见他接过话头,原本要吐露的姓名,也就顺势咽回了肚中。而这个灰衣人,不必多说,自然便是杨林了。
“尤师弟不必如此,我只不过适逢其会罢了。”杨林摇了摇手,“倒是尤师弟当真了得,以旋照三重的修为,竟能击杀铁臂猿,可真是让人汗颜。”
尤小明连连摆手,唏嘘不已地道:“杨师兄可千万别这么说,我能够击倒铁臂猿,只是因为用了特殊的丹药,使它暂时晕厥过去而已,根本谈不上击杀。若不是杨师兄出手的话,等它苏醒过来,我铁定是跑不了的……”
杨林咧了咧嘴,并未露出意外的神色,当时观察尤小明的举动,和铁臂猿突兀的行为,他心里便已有所猜测,于是将其救下后,立刻选择了远离,之所以问出这句话,不过是想确认罢了。
又问起如何招惹到铁臂猿,尤小明解释是在山谷中炼丹时,由于操控不当的缘故,将要成丹之时,不慎发生了爆炸,恰好撞见铁臂猿进来,便将后者激怒了,于是遭遇了后续的事件。
刚听到这里时,杨林顶多觉得是时运不济,但接下来的剧情,可实在令他瞠目结舌。原来那山谷入口狭窄,被铁臂猿拦住之后,尤小明慌不择路下,反朝谷内跑去,结果发现一个半掩的洞口,不假思索就钻了进去。
而那山洞正是铁臂猿的居所,但是因为其中宽阔曲折,他竟然和铁臂猿绕起了圈子,没有被其逮住,最后顺利逃了出来。
尤小明讲述这段经历时,杨林的脸色尤其精彩,望着前者略带自得的表情,内心佩服不已,这得有多大条的神经,才能做出这么奇葩的事情?
时光流逝,不知不觉间,山林彻底阴沉下去,白日的聒噪此刻尽消,仅余虫鸣声阵阵传出。火堆里的干柴烧尽,焰光由此黯淡了不少。
杨林往其中添了几根枯枝,望着正说得起劲的少年,忽然开口问道:“尤师弟,看你这时的状态,灵力应该恢复了吧?”
“呃……”尤小明愣了愣,“是的,差不多了。”见杨林站起身来,将包裹负在背后,诧异地道:“杨师兄,你这是干什么?”
“既然尤师弟已无大碍,我还有些私事处理,咱们就此别过吧……”杨林抱拳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