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萧恒坐定，萧定国方才开口：“恒儿与我失散多年，如今方才寻得，今日的接风宴特唤各位夫人前来通个气，知晓我还有个长子。”说着有意无意地暼了眼大夫人。
大夫人尚未开口，她下座的那妇人已先接过话来。
“恒儿果然一表人才，今后便是自家人了。”
想必这位便是二夫人柳氏了，萧恒心想。赴宴前允儿便已向他讲过，自己的父亲有三门夫人，大夫人严氏，二夫人柳氏，三夫人李氏。大夫人和二夫人均育有一女，只有三夫人为将军生了个儿子。
“二娘过奖。”
那二夫人一笑，便不再言语。
“正儿呢？”
听到萧定国冷不丁的言语，三夫人不由面色一僵。
“正儿他……他，许是到玉林堂温书去了。”
萧定国冷哼一声，“他若能如此，我便不必操心了。”
“爹爹，爹爹，咱们能不能先开饭啊，小然儿的肚子都在唱歌了～”
气氛正尴尬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却打破了僵局。萧恒顺眼望去，见那小丫头约莫六七岁上下，扎两个羊角辫，粉粉嫩嫩，煞是可爱。
小丫头看看桌上的饭菜，又看看萧定国，嘟着嘴，摸着肚子，一脸委屈的模样。
“萧然，不得无礼！”
二夫人开口叱哆却被萧定国抬手打断。看他应允，然儿满脸喜色，拾起筷来便胡吃海塞，哪有半分女孩儿的形象。
席上都是些家常菜色，但萧恒觉着胜过海味山珍。
席罢，萧然抚着滚圆的肚子，瘫在椅上，却是起来不得了。
萧恒辞了父亲和各位夫人便要回沉香苑去，才出了和颐斋就听闻身后有人唤自己，回过头来，却是二娘牵了萧然向自己走来。
“不知二娘有何事？”
“恒儿可否有兴趣到我那潇湘园坐坐？我也好些年不曾见到你娘亲了……”
柳氏眉目含笑，语气满是感慨。
萧恒不假思索便应下：“既然二娘有请，萧恒明日便前去拜访。”
回到浣妆楼，萧恒就见阁中置了一只食盒，一只木箱，不由会心一笑。
“允儿，来。”
允儿近前，只见桌上置几盏点心，糖蒸酥酪、莲叶羹、香薷饮、玫瑰酥，却是方才晚宴都备了的。
“这是我请大夫人送来的。”
“少爷，可是方才不都吃过了么？”
“傻丫头，这是给你准备的。”
“允儿不敢！这不是我们这些下人能吃的东西。”说着反而向后退去。
萧恒立马沉下脸色，声音低沉。
“下人？！在我萧恒眼里，没有什么贵贱之分，没有谁生来就是奴隶，不过是看轻了自己罢了！”
“少爷……”允儿抬起头来，一脸感动。
“喏，再不吃可就凉了，可别辜负我的好心。”
“我……”允儿迟疑片刻，终究还是走上前去。
“坐呀！”
“允儿不敢！少爷饶了奴婢吧！”
“坐下！这是命令！难道你敢违抗？”
见她终于坐下，萧恒长长出了一口气。然而她却垂下头去，端坐着久久不动，萧恒不由苦笑，没想到做点好事都这么难。
“难不成，要我亲自喂你？”
“允儿不敢！”
才见萧恒伸出手来，允儿赶忙取了块玫瑰酥，却迟迟不肯动口。
“真要我喂你？”萧恒见她这般拘谨，挑起眉来，微微一笑。
允儿知道终究躲不过，只好送至唇边，浅浅抿了一口。
萧恒正自为她高兴，却见她突然就红了眼眶，不刻便泪如珠涌，忽觉懵了。
“允儿，你这是为何？”
“少爷，你，你真好……”允儿声音哽咽，断断续续吐出几个字来。
萧恒伸出手去摸摸允儿的头，调侃道：“傻丫头，别哭了，再哭，可就成泪人儿啦！”
岂知允儿听了，反倒哭得更伤心了。
“这……”萧恒见状，手足无措，不知怎么安慰，只好耍起无赖来。
“你要再哭，那咱们就比比谁哭得更大声！”
噗嗤！
见允儿破涕为笑，萧恒欣然，为她拭去眼角的挂着的泪水。
“还是笑起来好看！”
“少爷……”允儿听他调侃，霎时红了脸，赶忙低下头去。
“允儿，你还不快些吃？要是吃不完，你今晚就——不！准！睡！觉！”
“少爷你好坏～”
……
……
“二娘，萧恒前来叨扰，不敬之处，还望见谅。”
“你这孩子，哪用得着这般见外。”
萧恒方才躬身，便被柳氏扶起。
“二娘您认得我娘？”落了座，萧恒便直奔主题。
“你看我这园子如何？”柳氏却不作答，反而这般问道。
萧恒看向亭外，这潇湘园虽小，一池一榭，一台一阁，朴素古拙，却别具一番味道。
“好似这茶，味浅而韵长。”萧恒看那袅袅而起的烟雾，端起盏来，呷了一口。
“恒儿吃过？”
“江城三绝之一的玉壶春，自然是吃过的。”
“也就这玉壶春还能让我记得些江城。”
“二娘是江城人？”萧恒一惊。
“不然，又怎晓得你娘？”
萧恒默然，许久才问：“我娘她……”
“江城三绝，这第二绝，便是点妆楼的琵琶。”
“这和我娘又有甚关系？”
“你娘她，当年是这点妆楼的花魁。”
“什么！？”萧恒手一抖，险些摔了杯子。
“萧家与柳家本是世交，我与你父亲指腹为婚，自幼青梅竹马，要成婚那年，却恰出了你母亲。”
“也不知你父亲究竟为她哪里所着迷，要娶她为妻。萧老爷不同意，他二人竟携手私奔，萧柳二家派人四处找寻，却终究寻他不得，二家的婚事就此作罢。他这一去，便是六年。六年后，他回到江城，已当了将军。”
“那你与我娘，岂不当是仇人？”
柳氏一笑，眯了眼，似在回忆。
“当初是的。一个青楼女子，如何能与我相比？论出身，她不及我。论才华，她亦不及我。后来我才知自己错了。我女扮男装去了点妆楼，点名提姓要她亲自为我奏上一曲。她在帘后，只问我：‘不知姑娘要听哪一曲？’”
“那夜，我久久未寐。是的，曲如其名，如月……”
“后来，你父亲告诉我，是你娘诉与他，别忘了江城还有一个姑娘在等着你……”
……
……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