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瞅着那条沾满鲜血的鞭子在盐水里沾了一下,即将再次抽打在那太学生的身上,刁小蝉忍不住喊了一声“住手”。
这话一经喊出,立时引得围观众人纷纷回身看她,一下子上百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她身上,看得刁小蝉心里直发毛,却又不得不强作镇定。
那壮汉停住手里的鞭子,转身看了她一眼,撩着眼皮打量一番,走上来扯着粗嗓门喝问:“喂,你是谁?”
他这一嗓子犹如洪钟,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刁小蝉摄定心神正要答话,喜鹊儿突然走上前,掐着腰说道:”这是我家蝉儿小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为何毒打这位公子?”
刁小蝉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看上去娇小柔弱,胆子却是出奇地大,心里不禁暗暗生出几分钦佩。
“这厮当众口出污言秽语,诽谤我家公子的叔父,不打他打谁!”壮汉一脸骄横地说。
“他怎么诽谤你家公子的叔父了?”刁小蝉问。
“这厮胆敢说我家公子的叔父卖官鬻爵,祸害朝廷------”那人话刚出口,便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赶忙止住。
“你家公子的叔父是谁?”
“当今天子驾前第一红人中常侍张公侯爷!”壮汉拱手虚敬,一脸嚣张。
刁小蝉曾从凤儿口中听过,这个张让是十常侍的首领人物,内廷头一号大宦官,长乐坊正是仗了他的势,才敢在洛阳城里与春明乐馆分庭抗礼。
张奉和何咸是洛阳城里一对棋逢敌手的大纨绔,刁小蝉虽然对两人都没什么好感,但此刻要救那太学生,便不得不采取以虎驱狼的策略,于是附耳向喜鹊儿交代了几句,小丫头心领神会,走上前说道:“烦请这位壮士通禀一声,这位是春明乐馆的貂蝉小姐,想请张公子出来说话!”
刁小蝉刚才甫一出现,便有人进去报告了张奉,此刻他走进人群,一眼便将刁小蝉认了出来,走上来拱手笑道:“我当是哪家的千金呢,原来是蝉儿小姐,在下有失远迎,失敬!失敬!”
“你就是张奉公子吧?”刁小蝉虽然听凤儿不止一次说起过他,却从未谋面,当下试探着问道。
“正是区区在下,蝉儿小姐与小可也算是老相识了!”张奉笑意盈盈地说道。
“老相识?张公子可曾与我在哪里见过?”刁小蝉心虚地问,害怕自己漏了马脚。
“不曾见过,但在下对小姐心仪已久,梦中时常相会,因此斗胆称呼一声旧识!”张奉厚着脸皮信口胡诌。
刁小蝉听了暗嘘一口气,掩口笑道:“张公子真会说笑,既然不曾见过又怎称得上旧识,我看公子是宿醉未醒吧?”
“小姐取笑了,在下所言皆出肺腑,不敢有半句虚言!”张奉朗然笑道,“小姐有什么差遣,且尽管吩咐便是!”
刁小蝉见他如此爽快,也不再拐弯抹角,朗声道:“张公子人中龙凤,身份尊贵,蝉儿不敢造次,只是想问公子讨个人情,不知可否应允?”
“小姐客气了,请讲!”张奉爽快地道。
“这位陈书生酒后失言,冒犯尊叔,是他的不对,公子既已惩处过了,可否看在蝉儿的薄面上将他放了?”刁小蝉斟酌着说道。
“小姐之命原该遵从!”张奉故意装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搓着手说道,“但此人诽谤朝廷罪在不赦,实在让在下好生为难呐!”
刁小蝉见他故意将事情说得非常严重,无非是为了抬高价码,便道:“公子言重了,一介书生酒后轻狂,无非是些个不知轻重的醉话,公子大人大量,尊叔又是朝廷大臣,何必与他一般见识,看在蝉儿的薄面上,姑且饶他这一次吧!”
张奉道:“不是在下不肯给小姐情面,实在是此事关系朝廷王法,不是区区在下说了算的,还请小姐见谅!”
“那依公子之见,如何才能饶了他呢?”刁小蝉见他不肯松口,索性把话挑明。
张奉朗然一笑,温声道:“在下对小姐渴慕已久,一直无缘拜会,相请不如偶遇,我这长乐坊中也颇有几分风雅之趣,斗胆请小姐进去喝盏茶,不知肯否赏脸?”
刁小蝉心里透亮,明知张奉想趁机打秋风,也不把事情点破,不动声色地说道:“蝉儿如今是春明乐馆的人,贸然到长乐坊中做客,倘被何大公子知晓,恐怕多有不便!”
张奉哈哈一笑,朗声道:“家叔与何大将军同殿为臣,在下与何公子又各自经营着一家乐馆,说起来也算是故交,慢说我请蝉儿小姐喝盏茶,便是今日何公子在场,请他同赴又有何妨,想必他不会不赏这个脸吧,小姐您说呢?”
刁小蝉见他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份上,料想今日自己若不赴约,只怕难以救下这姓陈的书生,犹豫了一下,说道:“既然公子盛情难却,那蝉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奉心头一乐,摆出一个请的姿势,朗然道:“小姐请!”
刁小蝉盈盈点头,带着喜鹊儿向长乐坊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