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莫要小看天下人

曹操惊讶是因为他所图谋，竟被一孩童得知。即便是自己的孩子，也不得不让他心中产生了警惕。

如果连一个黄口小儿都已经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那岂不是说，他所谋之事，已然路人皆知了吗？

这不由的让他变得犹豫起来。

曹操胆大，但同时也极为心细，他是一个十分人格分裂的人，也正是这样的一个人，对于事态的审时度势才会更为严谨。

“逍儿，你与为父说说，为父所图何事。”曹操坐了下来，兴起与两个儿子交谈一番的想法。

在经过短暂的心态平复以后，曹操已经冷静下来，若是事发突然，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一步，那曹操或许真的很难冷静。不过现在，似乎还并未到达那种时刻。

曹逍听来曹操所问，也明白了曹操的顾虑。

一直以来，曹逍自己所扮演的角色都是调皮捣蛋的，是纨绔之中的孩子王。

小聪明有一些，可对于世事中所言的大智慧，却是从来没有体现过的。

可曹逍却并不为自己的唐突想要解释什么。因为正相反，这些话，都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的。

这么多年来，为何曹逍需要藏拙。

因为在他的心里，总有一根刺，扎在他的心头。阻碍着他与曹操之间。就算以往幼年时，曹操将要与其亲近，也总是让曹逍有着一丝抗拒。

曹逍总觉得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代，他是这个时代的弃儿，又或是先知，而不论哪一个，他都与这个时代有着格格不入的思想与认知。

黄巾之乱，他不闻不问。十常侍祸乱，他也未曾多言。董卓进京，他更没有在曹操面前多言一句。

历史，是一个大齿轮，而他就好像是另外一处的紧急按钮。他不知道点开了，历史还会不会是他熟知的那个历史。

未来产生的变化，究竟会更好，还是更坏，全然不知。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希望历史改变。

可是这次不一样，真的关系到了曹操以及这个他生存了十年的家族，他的理智已经无法影响他的判断了。所以，他决定破茧而出，让自己才华尽显。

还有一点，便是他也无法预计，此次谋事，他是否还能够活着离开洛阳城。

曹逍拿出笔墨，在纸张上写道：父亲心计天下，董卓谋逆不臣，当株！

这么做来，一是为了试探曹操的决心，其次，他还是稍微有些怕被别人听去。

如果说曹操本没有想要刺杀董卓，那么也无妨，权当是为了未来，首次的开诚布公。

曹操看了曹逍的几个字，果然叹气，只不过眼神却突然精神了起来：“逍儿啊，你竟看的如此透彻，为父竟不知，你且告诉为父，是何人告诉你的。”

如果说这些是一个十岁黄口所述，那么让人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是被人教唆的，亦或者是被人所教授的。

不论哪一种，曹操都认为，曹逍背后一定有人，而且是大能。

曹操是一个极为自信的人，他精心计划良久，不相信这么快就被一个孩子所察。

其实还真是，若非曹逍了解一些此时的历史，还真的猜不出一个如此奸猾的人究竟想要干什么。

只是现在为了得到曹操的信任，他只得这么做了，曹逍说道：“父亲莫要试探了，此事不只我明白，大哥也知一二。”

曹操惊愕：“子修也知？”

曹昂可不像曹逍会打哈哈，他老实的说道：“其实是父亲昨日出现在司徒府，并且高声大喊董卓实乃汉贼之言，引起了弟弟的怀疑，然后分析了一番，这才有了些头绪。”

曹操皱了皱眉头，好奇的问道：“你们昨日在司徒府？子礼说了些什么。”

“回父亲，我们也是恰好路过，然后躲在一旁。当时二弟与我说，父亲是逢董卓之命，前去试探司徒的。但是殊不知，父亲是真的想要联合王允，消灭董卓。而父亲当时越是高声大骂董卓，便越是能够得到董卓的信任，这样刺杀董卓的几率才越高。二弟还说，这叫什么碟中谍？”

曹操一愣，仔细斟酌来，发现曹逍的话，虽然话糙，但是理是对的，与他竟不谋而合。

这时笑道：“子礼，你与为父说说，你当时都想到了些什么。”

曹逍笑答：“是，父亲。其实孩儿不过是结合父亲平时的为人，做出了一番自己的判断。父亲表明上是董卓身边的红人，可是孩儿却明白，父亲心中还对汉室抱有一丝幻想。想凭一己之力，帮助汉室重掌天下。可惜董卓大军以驻扎洛阳，大权皆在握，想要夺回汉室江山谈何容易，所以为今一途，只有行那当日荆轲一举，方为逆转之法。”

“父亲昨日敢于大声喊叫，那是做给王允看的，笃定这番话不会传到董卓耳中，应该是知道董卓为人暴虐，且多猜忌，对于一般人，多半不信任。”

“其实直到今日早晨，我并不敢百分百断定父亲所谋，直到刚才，方能确定。”

“哦？”曹操疑上心头：“这是为何。”

“父亲表明上来看是个放荡不羁，潇洒自若，亦或者心狠手辣之人，可是对于家奴，却比平常人家好得多，所以当父亲决心做刺杀董卓，这件自己也不敢保证生还的事时，首先想到的便是不连累无辜。”

曹操点了点头：“哎，我心不忍啊。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人大多数都是从小便在这的。”

这时，曹操也有些崩不住，终于承认了自己想要刺杀董卓的意图。

曹逍却坚定的说道：“如此一来，便更加不能散去这些家奴了。”

“这是为何。”曹操皱了皱眉头，不过曹逍瞧他那眼神，想必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

“既然父亲明白，看来孩儿也就不必多言了。”曹逍淡淡的说道。

曹操眯着眼睛，像是想要看穿曹逍一样。

不过曹逍也不惧，因为他本是就是他，身体里并没有另外一个灵魂，只是他一直藏拙，知道现在才释放了自己罢了。

“既然不能打草惊蛇，那若是失败，这些人岂不是白白陪我殉葬了吗。”

曹逍闭上了眼睛，叹气道：“唯太平时，方以道德为首。然而如今当逢乱世，必论谋略与手段为先，若是舍弃一人而能救天下，父亲当舍一人。若舍一城之人而能救黎民与水火，父亲当舍一城人啊。”

嘶！

曹昂在旁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这番话狠，太狠。

“二弟。”他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发现自己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曹逍给了曹昂一个嘘的手势。因为他现在不想听孔子等一些大儒的之乎者也，他想要保住的是不过是自己的一亩三封地。

曹操沉默了下：“先不论这些，那子礼认为，我这番决定是否鲁莽。”

曹逍明白，曹操心中必然是同意自己的观点，成大事者，必有牺牲，同时也有不拘小节的承受能力。

他现在这么问，明显是想要试试自己究竟有多少智慧。

曹逍也丝毫没有打算打哈哈的意思：“实话讲，此乃下下策，父亲空有一番赤诚，却只能以这般方式实施，我有些不明白。”

“其实若是现在逃离洛阳，发起声讨令，结合各路诸侯共同讨伐，应该更好。但是这般，天下必定会真正的打乱，我想父亲应该是不想看见，所以才密谋司徒，行此事。”

刚猜到曹操有意要刺杀董卓的时候，曹逍还有些兴奋。不过平心而论，他还是希望曹操能够稳扎稳打。

“哈哈。”曹操突然笑了起来：“没想到我儿居然能够想到如此深远，让为父汗颜。不过这最后一项嘛，却是错的。”

“啊？”这次轮到曹逍愣了，小脸皱做一团，努力的想自己逻辑中的错误。

“当初我劝谏袁本初，莫要放董卓进中原。他孤傲自大，不听某。自那时起，天下便已经大乱，即便是此次我刺杀成功，也不过只是消灭了一个董卓。接下来，会有第二个，乃至第三个董卓。汉室名存实亡。”

曹操面色痛楚，抓住胸口：“然而想要光复汉室，唯有彻底改变朝局，一统天下，方能真正的成功。”

“那父亲为何还要去做这毫无意义之事，另起义军，讨伐董卓，岂不更好。”

曹操摇了摇头：“不，逍儿，你可知道，在这乱世之中，除了权谋与手段外，还有一点也极为重要。”

“何物？”

“名声。”曹操淡淡的回答道。

曹逍恍然大悟，对啊，像那刘备，为何从始至终都未曾有过实军，却能够一次一次存活下来，并且招募到良臣武将。

这与他仁义的名声是息息相关的。

曹逍沉默了半晌，本以为他看问题极为透彻，可以随意俯瞰古人，到头来不过是自己坐井观天罢了。他不得不反省，因为这般下去，他懂得历史的优势将不再拥有，那么他还剩下什么？

未来真的能够逆转战局吗？

看见曹逍沉思，曹操笑道说道：“此番图谋已是必然之举，不论成败，我便有了东汉大义在前，这个险，必须冒。”

曹逍低下头，给曹操深深的行了一礼，这般肺腑，若非真正的亲人，又有谁能够推心置腹呢。

“谢父亲，孩儿受教了。”

曹逍服气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