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陆东边的海岸,一个小渔村中的渔民们全员出发走向山路。他们的背后是海,面前是山,山和海将小渔村与外界近乎完全隔离,但人们现在要去一次最近的城镇,因为那里才有正规的教堂,才有正规的牧师。而他们,则是去参加现任教皇在任期间主持的最后一次祷告。
小镇里的教堂内,一群人静坐于此。教堂顶部的灯发出金黄的温暖的光。光芒将人们笼罩,柔和得好像母亲的抚摸。直至人们仿佛睡着,灯光才熄灭。此时每个人耳中都开始回荡着一个低沉苍老的声音,虽说苍老,但这个声音中好像有着用不完的生命力,告诉他们主的一切宽容与仁慈。人们脸上开始出现兴奋之色,因为人们都知道,那是教皇!教皇远在千里之外,但魔法的力量却将他的声音带到这里!教皇的声音古井无波,好像根本感觉不到人们的狂热,那一份份狂热之中,融着许多的不舍,毕竟这是最后一次这样听教皇的声音了。
万里之外的圣城,金碧辉煌的大厅内,一排排衣着华丽的人安静地坐在红色的椅子上,椅子的边沿用银色的花纹装饰,在显得高贵的同时又不带庸俗之感,而往日里教皇站的位置,已不再有人,只留下一个老人身上淡淡的迟暮气息。
圣城中的一座宫殿内,夕阳从狭小的窗户调皮地撞入走道。走道明显是通向地下的,略显阴暗和潮湿。两排高大的身影站在走道左右,那是一队骑士。他们的平均身高在两米左右,肌肉高高耸起,将宽大的铠甲穿得拥挤不堪,左手拿盾,右手上则是一柄长剑。盾牌上花纹十分复杂,一个个魔法阵让空气中的魔法元素全都汇聚于此,使得盾牌放出了彩色的光芒,而利剑上则浮动这一层金光,仿佛可以看到一个个金色的光点融入其中,而后,能量涌动更加剧烈,金光似要挣出。一个瘦小的身影就那样从走道外缓步行来。他的一头银发整齐地梳向脑后,显得一丝不苟,一身红袍不带任何花纹,看似普通但总给别人一种别样的视觉冲击感。每当他走过两个骑士,那两个骑士立刻行礼,以至于走道中回荡着十分有节奏感的铿铿声,这声音哪怕是壮年人也会听的胆战心惊,但这个老人好像不受任何影响似的,对每一个骑士都十分和蔼地回以微笑,然后继续向前。
走过长长的骑士队伍,在走道的尽头是四名金袍祭司,四名祭司人手一本散发着淡淡金光的破旧书籍,他们看见老人走来,微微低头示意。老人走近每一位金袍祭司,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接着便在走道的尽头走下楼梯,被黑暗吞没。
老人走下楼梯,便看到一扇石门。老人伸出一只枯瘦的手掌,轻轻的放到了门上,一点一点的金光从空中向门上汇聚。只见门上开始出现一道道纹路,随着吸入光点的增多,门上的纹路变得更加的复杂与清晰,终于,金光一闪,门微微一震,缓缓开启。
门后是空荡荡的房间,这个房间只有两个门可以进入,一前一后,老人正是从前门进入的。黄昏已经到了最后的时段,最后一点夕阳的光透过天花板上的洞斜斜地照入房间,虽是有洞,但外界却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只能看见一层淡淡的金光,模糊不清。
老人走向房间的最内侧,那里有一个古老的石坛,一些不知名的文字被刻在其上,更显它的神秘。石台上放着一个水晶球,看起来黯淡无光,毫不起眼。
老人走到台前,盯着那个水晶,这一次他无法像之前那么平静了,而是手都微微的颤抖,他的嘴里仿佛在重复念叨着什么,一股强大的气息从他的体内隐隐波动,令他的红袍都稍稍起伏,好像即将失去控制。这气息只是冰山一角,但是一样让人心惊。突然,他眼睛一闭,只见其红袍一下子平静下来,整个人的气息都是一收,手也稳定下来,不再颤抖了。接着又过了一会,老人才睁开眼睛。此时,他的眼睛深处已经和之前不同了,但表面上已经回到了之前平静的状态。
老人这才伸出手,仿佛正在进行一生中最重要的仪式,郑重地,又好像有点急切地把手放到了水晶球上。水晶球内光芒波动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醒过来了一样,接着,一个身影就那么从虚空中走来。
那个身影有六个翅膀,体态婀娜,一步一步地向老人走来。老人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于是老人将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但他的气息还是再次开始波动,甚至连眼睛都开始泛红。
那个身影走到老人面前,与老人只隔了一个石台。在别人眼里,那个身影的脸模糊不清,但老人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俏脸。这么多年了,老人又一次感到喉咙中有什么东西哽住了。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着面前的人,仿佛要将这倩影按进心里。老人在她的眼眸中寻找着什么,渴望对方出现哪怕一丝感情的回应!然而,什么都没有。老人的嘴巴张开,呼出几口气,说出了一个名字:“凯瑟琳……”这就是他一直在念叨的话。
老人知道今天会见到她,一直都知道。《教典》中已经说明了,在“预言”的过程中,主会将“神谕”交给被传达者最爱的人,让其传达。这是一种心理压迫,使得被传达者坚定不移地完成“神谕”,但人们更愿意把这看成一种奖励。老人一直都明白,他自己最爱的,一定是她。
老人继续看了那张脸一会儿,待稍稍恢复了一点之后,才说:“你说吧……我,我在听……”接着那身影的嘴唇动了:“……”说完这一切,在那身影即将离开时,她的眼中突然掠过一丝茫然,在看到老人之后,好像猛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眸子里爆发出强烈的情感,嘴唇动了动,好像要说什么,但马上这个光影便随风而散了。
多年相处,老人已经知道她说了什么。老人低着头,微微叹息:“保重?没有了你,还保什么重……”继续在原地呆立了一会,老人才转身准备离去。夕阳从此时的角度正好打在老人苍老的脸上,在老人脸上留下一个忧伤的模糊光斑。老人的背好像更佝偻了一些,沉稳也减少了,不过,他的精神似乎是轻松了一些。但也不知道是不是光线问题,老人脸上的皱纹明显更清晰了。
“克里克……”石台的另一侧,另外一扇石门不知何时打开了,一个身影立在那里,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
那是一个身穿铠甲的威武骑士,他的脸上已经爬满了皱纹,但看起来精神很好,身材也十分的挺拔。他的一双眼睛就像是两点剑光,个人一种锋利、无坚不摧的感觉。这一声“克里克”其实叫得很轻,两位老人之间也有很长一段距离,但正准备离去的红袍老人还是停住了,只是没有说话。“你看见她了,对吗?”铠甲老人问道。这一次红袍老人的身子颤抖了一下,身上的红袍也微微鼓起,但最终还是平静了下来,他仍然没有回身,只是点了点头,说:“这次神谕的布局到了三百年后,看来那家伙又要来了,你自求多福吧……”停顿了一下,然后可能是觉得没什么其他事情了可讲了,红袍老人加快步伐离开了。
铠甲老人脚向前一迈,手也抬起来了一点,但还是忍住了,只是低声喃喃道:“是我托尔对不起你……”已经走到门口的红袍老人身影稍稍一停,这才消失在房间之中。铠甲老人见此,只能叹息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去,走进另一扇石门。
只留下盈满房间的说不出的凝重与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