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湾位于浙江省东北部,是钱塘江入海口,整个海湾呈喇叭形。湾口宽约95千米,从外向内逐渐变窄。
杭州湾位于淞沪战场左翼,由此登陆可凭借发达的公路交通迅速迂回至中国军队后方,对陆上中国军队形成合围。此地本有重兵集结,随时准备遂行反登陆作战。盖因之淞沪战场吃紧,杭州湾守军被一批批抽调至正面战场,又因军委会认定杭州湾水浅,日军大部队无法在此登陆,于是守备渐渐空虚。换防到此的基本为战斗力属二三流的地方守备部队和民团。新十九团原为中央德械部队,怎奈经罗店一月有余的反复拉锯战,能战之兵十去八九,四次补充,四次几乎打光。如今的新十九团已不再是往日的新十九团,已不足以令上峰信任而被派往前线。那么,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调到杭州湾一线参与守备,权当以防万一。
像唐龙凯和关家兄弟这样的,本是半新不旧的兵,如今也成了老兵。他们认为自己只不过是没死,要不然无论如何不可能有升迁的机会。和许多已殉国的老兵相比,他们算什么呢?
可他们就是升迁了。唐龙凯端掉一座日军的炮工事,因功擢升中士。关山虎和关山豹两兄弟,作为冷枪手和侦察兵,累计杀敌二十以上,在老兵大量折损的情况下,又因即将开赴重要地区执行守备防御任务,也被擢升中士军衔。
与之相配套的,是三人分别带了三个班。
另外,出发前上峰已下令,所有新十九团老兵(这里的老兵包括四次整补进新十九团并且至今没有阵亡的新丁),均官升一级。
对战局有乐观估计是一回事,对自己目前所处局面的悲观是另一回事。有经验的老兵全明白,只有在你即将尽忠报国、慷慨赴死时,上峰才会在你升迁这件事上如此大方。
大家都快六斤半不保时,上峰要么送大家一个“全体官升一级”,要么送大家一个“全体重重有赏”。要是没那档子丢掉六斤半的烂事,上峰会这样?
难道杭州湾有什么大仗可打吗?不像啊。上峰们明明白白的表示过,如今淞沪地区各个战场全部打成一锅粥,国军整师整师的投入战场,日军武器虽是精良,可也架不住如此的人海攻势吧?若是不想被赶进大海里喝咸水,那就撒楞的往正面战场投入生力军啊,还玩儿个蛋的迂回包抄战术?
杭州湾,很有可能是日军迂回包抄战术的起点,在此地必须留有守备兵力。只是此地的兵力确实捉襟见肘,真不知上峰们怎么想的。怕是上峰们真的认为,第一日军人不够,第二国军人很多,第三杭州湾水太浅。但愿上峰们的判断没错。
就是这样既乐观又担忧,因担忧而悲观,因悲观而绝望,因绝望而寻找不绝望的理由,因找到不绝望的理由而重新变得乐观。种种复杂的情绪萦绕在大家的心头。尝着五味瓶的滋味,新十九团抵达杭州湾滩头,投入到火热的修筑工事的体力劳动中。
新十九团的预设防御阵地位于杭州湾金山卫左翼二十公里处。整个团的防御阵型大体上是个半圆,以一座三层楼高的永久碉楼为圆心。该碉楼修建于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后,那时国府高层已有人认识到了杭州湾的重要战略地位,便计划在杭州湾某几个要点构筑类似的防御工事。但只修了不长时间,剿共的战斗打响,也就没人再关心打鬼子,工程就废弃了。这座碉楼,是不多的几个成品之一,不光地上有三层,地下还有两层,可以藏人,可以储存物资。
凌云志下令将那座坚固的永久碉楼再加固,全团大部分备用弹药和生活物资储存在里面,必要时,兵力可撤入碉楼继续防守。由于本身很坚固,火力射界宽广,料想日军真来了也无法轻易攻克这座碉楼。凌云志的打算是,甭管杭州湾其他防线什么情况,只要日军敢来杭州湾闹事,他的团便能打几枪打几枪,能顶几下是几下。
身为班长,唐龙凯和关家兄弟在体力劳动中用不着下多大力气。他们早过了灰孙子的阶段,如今堂堂正正的中士军衔是拿小命换来的,兵龄也超出班里一群乡下大哥太多。他们确实想过自己不如那些已殉国的老兵,可是看看他们治下的那帮前几天还在乡下自家地里刨食的大哥们,他们也就心安理得的当兵头了。
于是,班里的兵挥汗如雨的挖坑、撤铁丝网、布障碍物,哥儿仨聚在一起吸烟侃山,只要长官不在附近,怎么舒服怎么待着。
要说这帮乡下大哥,打仗或许不拿手,干体力活却实在是一把好手。效率高、质量好,自觉性又没得说。要是日子就这样下去,一直等到小鬼子都被打下海了,到时候一起回南京,多好。
反正关山虎和关山豹都很乐观,不知他们是太单纯,还是纯粹当给自己壮胆。
关山虎说:“等这场仗咱们打赢了,估计就要北上支援华北国军。驱逐华北的鬼子后,冲出山海关,光复东北。”
关山豹接茬说:“嗯哪,可是只光复东北太没意思了!直接砸了****的老巢!把小鬼子的什么裕仁天皇押到南京城斩首示众才过瘾!”
关山虎越发开怀,说:“斩首示众太便宜那老甲鱼了,要我看应该凌迟处死!”
关山豹说:“干脆满清十大酷刑全使在那老甲鱼身上,先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最后等他疼够了再手起刀落。目的就是让这老甲鱼下辈子也不敢打中国的主意!”
两兄弟觉察出唐龙凯一直默默不语,关山豹问:“三弟,寻思啥呢?”
唐龙凯看远处的海面,说:“我总在寻思,此地是淞沪战区的左翼重要防地,只有这么点儿兵防守,一旦鬼子从这里来个两栖登陆,在淞沪地区集结的国军有变成饺子馅的危险啊。”
关山豹拍拍小弟的肩膀,说:“三弟,委员长都不担心的事情,你担心啥呀?既然上峰敢把那么多兵从这里抽走,说明上峰有把握。鬼子才几个人?难道他们会分身术吗?再有,你瞧啊。”关山豹挥手指向新十九团防区的中心点,那座永久碉楼。唐龙凯顺着二哥手指的方向看,见那蓝灰色的碉楼威风凛凛地立在那里,像一个全身蛰伏地下只露出一个头部的巨人,冷眼俯瞰杭州湾海面。细瞅几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射击孔让这灰色碉楼犹如一个巨大的蜂窝,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惹不起。关山豹说:“瞧见没?还有那么一个大家伙。俺听团座说,那本是国军在此地修筑的可以扛住鬼子重炮的海防工事,130口径的炮弹砸在上面,充其量啃掉那家伙一层皮。开仗了,以那家伙为核心,全团码成一个半圆往这里一扎,鬼子从海上来的话,要不出五倍以上的兵力休想打下咱们团的地儿!有这家伙在,怕啥?”
唐龙凯勉强笑笑,说:“我不是怕,我是担忧。咱这一点倒是能守住,问题是杭州湾一线正面那么宽阔,光守住一点不够呀。”
关山豹语塞,关山虎见此,便说:“哎呀呀,现在多余操那个心,别说鬼子没来,就算真来了,咱们兄弟只管在咱负责的环节上不出岔子就行。鬼子就算真在杭州湾登陆了,来个迂回包抄,给咱七十万国军包了饺子,他也得有那个肚量装得下这么些肉馅吧?别还没觉出好吃呢,先被撑死!嘿嘿。”
关山虎这一说,唐龙凯不信也不行。他说:“但愿如此吧。”
就在这时,听说有民众前来慰问,自打当了兵还没被民众慰问过的三兄弟立马丢开烟屁股,对手下兄弟嚷嚷:“手上的活儿先放一放!有慰问团过来啦!”
慰问品确实很多,无数的慰问袋,里面什么好东西都有。有食品厂工人捐的饼干、糖果,有香烟厂工人捐的上好的香烟,有酒水饮料,有整扇整扇的猪肉,有乡下农民捐的瓜果蔬菜。另外,就是附近大中学校少女们献给前线将士的鲜花。
淞沪开战以来,新十九团一直顶在前线,只在后方整补过一次,还没怎么歇就又奉命顶上去。一打就是一个多月,期间罗店失而复得,中日两军反复拉锯,死伤惨重。国军整连整营的阵亡更是常见。仅宝山一地,一个营的国军将士全体殉国,打得惨烈悲壮。社会各界支前热情高涨,有钱出钱、有力出力,用实际行动为抗战救国事业做贡献。据说,就连青楼女子也把卖肉得来的钱拿出来捐给国家和军队。
真正的同仇敌忾,中国已经好几百年没有过这样的同仇敌忾了,或许根本就未曾有过。这次却不一样。
只因中华民族真的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中华民族真的受够了侵略者的压迫和屠杀。中华民族真的有心为重新崛起而奋斗了。中华民族的青年们,真的有觉悟在保家卫国之战中浴血到底、死而无憾了。
那些热情的女学生们给战士献花,好多傻大兵面对送至面前的鲜花涨红了脸,这样的热情他们哪曾享受过?学生中更有青春靓丽大方端庄的女生朝将士们吼:“打了胜仗就嫁给你!”也不知是跟谁喊。
总之,民众的热情感染了前方将士,那份热情,热的让人受不了。所有将士,不分久经战阵还是初入军旅,都认为自己若是在这场战争中不打出一个惊天动地泣鬼神,就对不起天对不起地对不起爹对不起娘,对不起这些倾囊相助他们的民众。
每次支前****,部队的士气都会上升一层楼甚至几层楼,不管士气低落到何种程度,总会在支前****后高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