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怎么会突然明亮起来呢?
当然是因为有了光源。
张悬抬眼去看,只见被火焰烧成焦黑的墙壁上不知何时被镀上了一层白色的‘膜’,这膜有点类似于小孩子吹出的肥皂泡。
这层膜依附着墙壁缓缓的起伏,而膜上密密麻麻排列着的却是一根一根的银色的细线,这些细线好似活物一般在膜上缓缓流动,构成一个玄奥无比的繁复图形。
正是这将整个小房间都包裹了起来的白色膜上,有如春天的太阳一样温和的光芒从这膜上射出,将房间照的敞亮。
不知道为什么,张悬讨厌这光芒。
张悬身前站着一个魁梧的身影,这身影叼着香烟,悠然的吸了一口,惬意的吐了一个烟圈。
“罗杰,终于让爷爷逮到你嘞,你们狼人最近很跳啊,老子们为了逮你们,可一个月没放假了。”魁梧身影懒洋洋的说道,口气倒有些像小混混。
“狼人?”张悬脑子里冒出一串问号,他抬眼去看那白种大汉,此时大汉早就没了人的样子。
现在的大汉足有三米,脑袋已经顶在了房顶,铁青色的皮肤,如狼一般的铁青色头颅,狰狞的狼吻,强壮的胸膛,反关节的后腿,有着锋利利爪的手指,再加上依附在它身上的青色气旋,宛如神话再现。
“这就是狼人吗……这样的怪物……”
“你们……只是……辛苦……我连命……都要没了。”狼人偏偏头,结结巴巴的开口道,他的汉语还是蹩脚。
“你可以不用死。”魁梧身影“啪”的点燃了一根烟,懒洋洋的说道:“只要你投降就行了,反正你在冬雷也过的不顺心,不是吗?”
“只有战死的奥古斯都,没有投降的奥古斯都。”狼人罗杰傲然道:“荣誉,高于一切。”
张悬觉得狼人说这话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自己一眼。
“哦。”魁梧身影沉吟了一会,赞道:“好汉子!既然这样,你今天就留在这里吧,我会让你如战士一般死去。”
“庄哥,上头的意思……”抱着张悬的高大男人急忙开口劝诫。
“上头的意思?”被称作庄哥的魁梧男人深深的吸了一口烟,轻蔑的说道:“关爷爷屁事!”
话音未落,火焰就升腾起来,那橙红中带着隐约黄色的空色火焰猛地覆盖上了庄哥的身躯,火中的男人宛若火焰的神灵。
抱着张悬的高大男人面色一紧,当即面色一紧,将张悬直接甩到了身后,手中轻念口诀:五行轮转,生灭不息,水起火绝,水障壁!
还未念毕,高大男人空出的双手猛然的前推,瞬间波涛汹涌,水墙凭空而起,将火焰隔离在外,但肉眼可见的,是水墙的最外围,无数水蒸气’噌’的一声窜了起来。
在那一瞬间,张悬看到庄哥猛然吐掉了口中的香烟,一团火焰疯狂炸了开去,而一声嘹亮的狼嚎炸响,铁青色的身影向前一指,一道青色的风刃猛然凝结向着庄哥射去,尖锐的爆鸣同样充斥了张悬的耳膜。
蒸汽窜的更高了,彻底的遮蔽了张悬的视线,水墙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不为人知了,张悬向外看,只能看到一青一红的影子互相之间不断碰撞。
“轰!”“轰!”“轰!”
恐怖的轰鸣震的张悬耳膜通红,乳白色的光芒被轰击的摇摇晃晃,张悬甚至可以看到那依附着强的’膜’的扭曲。至于挡在张悬身前的高大男人,早已经面色通红,汗滴大股大股的就向下淌。
“这……”张悬惊恐的坐到在地,地面不断的震颤,轰的张悬摇摇晃晃。
“这是这两个人造成的吗?”张悬彻底震惊了。
这是庄哥的声音响起:“爽!老子要动真格的了!罗杰·撒拉弗·奥古斯都,让老子见识见识你的实力吧!”
回应庄哥的是一声嘹亮的狼嚎。
“草!这个疯子!”高大男人破口大骂,猛地从怀疑掏出一张闪着黄色的纸符,上头的银色字迹仿佛活物一般在流动。
男人将张悬猛地扯在怀中,死死捂住张悬的口鼻,而后一口血喷在纸符上,银色的字迹混合了鲜红的血液,瞬间变成诡异的鲜红色。
而后张悬发现自己周身猛然浮现一圈清亮的液体,他赫然处在一团水中。
透过水球,张悬看到先前被高大男人支起的水墙轰然破碎,化作蒸汽,然后蒸汽被蒸干。
火焰向着水球扑来,张牙舞爪般的将水球包裹,模糊的视野中,一只活灵活现的火红色巨虎已经傲然而立,裹挟着惊天的气势直扑而下。
而火虎的对面,一只同样狰狞冷酷的巨狼冲天而起,迎着火虎硬生生的撞了上去。
纯白的白光终于支撑不住,彻底破碎,隆隆的声音响起,水球稳稳的向着下方滚去,上方是倾泄而下的水泥石块。
张悬此时才意识道,原来,这楼竟是塌了。
“真是个疯子。”高大男人又骂,他此时的面色同样苍白,松开了捂住张悬鼻子的手,做了个古怪的手势,水球散去,重又化作一张黄色的纸符飘回男人的手里。
高大男人心疼的盯着纸符看了一会,扯住大口大口呼吸空气的张悬,指着前方的一个口子道:“爬,快爬,再不爬,就要被活埋喽。这次可亏死我了。”
张悬赶忙朝前爬,前方是一个由两块巨大水泥块支起的一个豁口,张悬当先爬出去,看到是燃着火焰的一片废墟,他所居住的大楼从中心正正齐齐的塌陷了下去。
隐隐有惨叫从废墟之中传来,而更多的人从远方围过来,他们对着这突然塌陷的楼指指点点。
“走!”高大男人一推张悬,喝道:“跟我来,别发呆。”
“这楼里面还有活人,你们难道不管吗?”张悬听着废墟中的惨叫,忍不住的质问道。
高大男人一脸冷漠:”会有人来管的,这不归我们管,如果你现在不走,等那狼人出来,我们都活不了。”
“你同伴不是在吗?他那么强!”张悬质问道。
“他?”高大男人冷笑道:“战场之上,刀枪无眼,他说不定就死了呢!走!”
张悬被男人巨大的力量一扯,根本无力反抗,两人向前才走几步,一辆白色的五菱面包车冲了过来,猛地一个刹车,车门被拉开。
张悬几乎是被男人裹挟着,进了车。
“你想干什么?你们是什么人?”张悬骤然来到陌生的环境中,有些紧张,下意识的就要反抗。
但显然,有人比张悬还愤怒。高大男人拉上车门,立刻便大吼起来:“庄焕虎!你搞什么鸟飞机!你想干什么!这是市区!你知道这有多坏的影响吗?局里的命令是活捉,是活捉!”
男人的咆哮声是这样大,震的张悬耳膜生疼。
“好啦,好啦!”坐在前排的庄焕虎转过头来,懒洋洋的摆了摆手道:“一时手痒,燕高全,你就放过我吧,我回头就跟局长请罪。”
燕高全更怒,他伸出手,按住庄焕虎的肩膀,大声道:“请罪?庄焕虎,你明知道局里的形式,我们九宗的修士的风评……”
“我们的风评?”庄焕虎一声冷笑,吐了个烟圈道:“他们翅膀硬了,就以为自己可以甩开我们九宗单飞了,爷爷我还不想奉陪呢!”
庄焕虎说完,立刻就有人帮腔,坐在燕高全旁边的高瘦男人脸上同样冷笑:“他们派我们来拿罗杰·撒拉弗·奥古斯都,他们以为奥古斯都是谁?是街边的小丑吗?奥古斯都是黄金血脉!他们这是派我们来送死!”
后排的女人也有些不忿的补充道:“就是,要不是庄哥,我们就成炮灰了。要不是宗门的要求,我才不来这鬼地方受罪。”
燕高全听罢两人的抱怨,蓦然一声长叹,痛苦的说到:“赵开泉,齐韶红,你们这样想,双方最后就只有一拍两散了。”
“一拍两散就一拍两散,铁打的九宗,流水的朝廷。改朝换代之后,九宗还是九宗!”高瘦男人赵开泉不屑道。
张悬打量了一下车内,面包车里总共挤了五个人,前排一直默不作声的司机,懒洋洋的抽着烟的庄焕虎,燕高泉,高瘦男人齐开泉,后排的女人齐韶红。
还有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来源之处,就是在齐韶红的旁边。
张悬的心又提了起来,他问道:“各位,你们要带我到哪里去?谢谢你们的救命之恩,不过我母亲还在那栋楼里,我总要为她料理后事才行,我的父亲说不定还活着,他要是找不到我……”
面包车飞快的开着,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前排的庄焕虎吸了一口烟,摆弄这手里的黑色pad,淡淡的开口道:“张悬是吧?我们是特殊保卫局的人,你的情况有些特殊,局里的人手不够,我们该早点找你的,在你闯下这样的大祸之前。”
庄焕虎转过头来,他满脸的络腮胡子,眼中好似燃烧着火焰。张悬知道他说的大祸是指他在学校杀人的事情。
“要杀要剐要切片研究随便,但总要让我给父母收尸吧。”张悬坚持道。
张悬有些害怕,庄焕虎这个男人就像一只慵懒的猛虎,全身都透着危险的气息,张悬好想转身就逃,但他无路可退,他忘不了那火焰中扑下的猛虎。
庄焕虎又点上一根烟,他不需要打火机,只是抽出烟来,手指上自己就窜出了火苗,将烟点燃。
“小子,你很有种。”庄焕虎赞道:“我欣赏你。很少有人敢这么对着我说话。”
一只手从后排伸过来揉了揉张悬的头,却是齐韶红,她笑嘻嘻的说道:“这小鬼都在发抖哩。虎师兄你这么凶,哪有人会不怕你。”
燕高全冷哼一声道:“我就不怕!”
“呵!”齐开泉嘲讽的笑出声来。张悬看到燕高全的脸都气红了。
庄焕虎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来,在袅袅的烟火中,庄焕虎沉声说道:“抱歉啦,小子,你的母亲已经被我的火焰烧成灰了,至于你的父亲,你不是见过了吗?”
“我没有!”张悬暴喝道:“我没有见过他,他肯定还活着,他只是没来的及回家!他只是没来的及……”
张悬的声音慢慢的低落下去。
庄焕羽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张悬,也不介意张悬的冒犯,只是沉默的转过头去。
屋子里那么多血,那么多碎肉,根本不可能是张悬母亲一个人能流出来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那些碎肉来自张悬父亲张建国的尸体。
张建国早就死了。
张悬觉得自己会哭,没有泪水。
张悬完全没有感到悲伤,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冷血动物,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消息。
本来就不是自己的父母,只是穿越后在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了十几年而已,只不过是两个负责照顾自己的保姆罢了,只不过是两个缺点多多的普通人而已……
张悬觉得自己根本就没必要难过。
只是一股气,一股气,卡在胸膛里,上不去,下不来,就梗在那里,隔得张悬难受。
“不能这么算了。”张悬对自己说。
”不能这么算了!”张悬再次重复。
好气啊,好恨啊,很难受啊!
张悬攥紧了拳头,顶在额头上,身子下意识的颤抖着,血一滴一滴的往下淌。
张悬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想哭就哭吧,这些该死的异类!总有一天,要把他们统统杀光!”燕高全罕见的展现出一丝温柔,他拍了拍张悬,然后恶狠狠地骂道。
突然,一个铁青色的狼头足有半米长的狼头被齐韶红举了起来,她安慰道:“看,看着狗头,庄哥已经帮你把仇人杀了。你要气不过,就打打它出出气。”
这几个人竟然把这狼头带到了面包车里!
张悬抬头去看那狼头,他化成灰也不会忘了这头颅,正是刚才在张悬家里逞凶的狼人,这个骄横的狼人,此时已经身首异处了。
张悬觉得,他此时应该去狠狠咬这狼人一口,但又知道毫无必要,已经死去的人,他又能拿死去的人怎么样呢?
“看来我家人都死光了。”张悬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他平淡道:“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们这里有吃的吗?我饿惨了。”
张焕虎有些诧异的转过头来,看了张悬一眼,然后深深叹了口气。
张悬的眼里,燃起了一捧火焰,隐忍而凶狠。
有人把这叫做,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