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期已过,可归矣”
齐家在傲龙堡的第十年,鸿雁传书从京城带来回城的消息。齐鸿命人传令下去,三日后动身。
“喂,老狐狸,这就要回去吗?我不想看见京城的那些人。”
齐鸿看着自己的孙女齐安听见回京后难以置信的表情,叹了口气说“齐安,我是你爷爷,不是老狐狸。三日后出发。”
“老头,我能不去吗?”
“不行,此次回京,他们的主要目的是你。毕竟你现在是齐家的当家,我这个老东西已经无足轻重了,只是名义上还得敬我几分。”齐鸿说这话的时候,眼前仿佛又看到13年前的那一幕,看见自己的儿子儿媳倒在血泊之中。人生之痛他经历过两回,漫长的岁月让这些痛苦都渐渐淡去,变得可以忍耐。
但是齐安不同,她的手撰成拳头,紧紧的贴着衣服,即使脸上不表露出来,她的心里也是厌恶的。从她记事以来没有一天不恨京城的那些王候权贵,他们那时候的笑声,那副丑恶的嘴脸都深深的印在齐安的心里。
“好,我们回去。但是我们不能按照他们的安排,要这样做……”齐安凑到齐鸿的耳边小声地说。齐鸿笑着听齐安对他们回京的规划,不时点点头,听完后以一种赞许的目光看向齐安。他能看到这些年齐安的成长,以及成为齐家当家之后平添的那份稳重干练。
“老狐狸,你觉得我的想法怎么样?”齐安挑挑眉毛,等着齐鸿的最后拍板。
“就按你说的做,小狐狸。”
爷孙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既然京城的人请他们回去,那自然不能负了人家的美意。但他们永远不会想到,他们以为请回来的是看家护院的忠犬,实际上是放虎归山,齐家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任人摆布的齐家了,她齐安也不是她一心为国的父亲和温柔贤惠的母亲。齐家在齐安手中变成了朝廷无法忽视的强大力量,傲龙堡坐镇北方,虎视京城让皇上也也不能寐,不得以出此下册召齐家回京城。
三天后,齐鸿带领家眷向南进发。队伍抵达京城时是中秋节前三天。入城时,齐鸿的衣袂飘飘,如天上的仙君下凡,道骨仙风的姿态让人望而生敬。路边迎接百姓的向齐家老爷子行礼,恭迎齐鸿回京。人群中有人极小心的议论着。
这老头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快闭上你那臭嘴吧,你不想活了你别拉上我啊你!这是谁,这是四大贵族之首的齐家的当家,齐鸿齐老先生,齐老将军。你还敢叫他老头,你不想活了你!
就是那个齐家,哎呦我个老天爷,我真是有眼不是泰山啊!
赶紧闭嘴,乖乖在这站着。
齐鸿的车帐从笔直的子午路上穿过,人群静默,没有人敢大声的喧哗。直至宫门口才有了礼乐的声音。几丈长的红绸铺到宫门口外,皇上、皇后、妃嫔、皇子、众位亲王、文武百官,能在京城排上号的人此刻都现在城楼下,等着齐鸿的车架。
没等齐鸿踩在地上,衣着光鲜的皇帝皇后便迎了上来,要亲自搀扶老爷子下辇。
“这可不敢,这可不敢,这是要折煞老臣了。”
皇上这边还没开口,皇后就已经心领神会,满脸笑意扶住齐鸿“齐阁老是国家栋梁,铎魔泰斗,陛下孝敬先生的心与妾身一样。还望阁老不要推辞。”说着遍扶着齐鸿下了马,那股殷勤劲儿真让人挑不出半点不是。
此时迎接的队伍向齐鸿行礼,礼毕后,一边向承德殿走,皇帝一边向齐鸿介绍他的这些个皇子公主,乍一看亲切入一家人,仿佛从未有过那些误解猜忌,仇恨杀戮。这或许就是齐泮曾经憧憬的生活,齐家与皇族亲如一家,向他们的祖先一样,共同为铎魔国的未来努力。而一切早就不复存在,破镜重圆永远都是痴心妄想。
承德殿里摆满了美食佳肴,管弦之声穿出殿外,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按礼制,齐鸿的座位与皇帝相邻,不分尊卑,但实际的安排上还是将齐鸿的座位放在了偏下的位置以突显皇帝的权威。
“齐阁老此次回京辛苦了。朕敬阁老一杯”其它人等也像皇帝一样举起酒杯向阁老举杯敬酒。
齐鸿回敬酒后,接风的酒宴便正式开始了。管弦的声音漫入天际,网住几朵云彩。秋风却煦煦,等闲变却萧瑟意。
席间谈笑间,皇帝问道:“阁老这次回京没有待齐家的家徽?”
“如陛下所言,齐家的家徽只能由每代的当家佩戴,老臣现在已不是当家,自然没有资格佩戴了。”
“阁老不是当家了?”李元坤的语气中有些许难以察觉的变化,“那朕倒想知道齐家现任当家是谁?”
“正是臣的孙女,齐安。”
“齐安,可是齐安当年…”皇后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李元坤的眼神堵了回去,皇后也明白再说下去必定会说出禁忌之语,聪明地打住。
齐鸿恭敬地回答:“诚如当年那样的状况,那孩子不但活了下来,还被臣发现了潜藏在身体深处的天狐之血。陛下知道,臣家一向重天狐血脉的传承,凡身体中有比血液者,不论男女,可为我齐家当家首领,掌管齐家上下食物,承袭家徽族谱。齐安,正是比人。”
“那朕真是要恭贺齐阁老和齐家了。只是,这齐安没跟阁老一同入京吗?”
“劳陛下费心,齐安要安顿府内众多事务,行在臣后,过几日方能入京。”
李元坤这才明白了自己有多可笑,他苦苦策划,不惜屈尊贵来迎接的竟不是齐家的当家,这之前所有的准备全白费了,都白费了。但他又不能说,不能怒,齐鸿毕竟是铎魔国的阁老,身份尊贵,地位高贵,齐家毕竟是四大贵族之首,颇有人望,门生故吏众多,他理应以礼相待。李元坤没想到的是齐安居然活了下来,那孩子经历了当年那些事情,必定对他怀恨在心,事情变得棘手起来。
酒宴过后的几天,明眼人都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头,但没有人敢说什么,毕竟同为四大贵族的另外三家的当家表现的与之前没有什么不同,京城表面一团和气,暗地里各种力量随着齐鸿的回京开始暗中涌动。
程统是从昨天夜里开始梦见那个梦的,他在梦中看见有白色的巨龙从朔漠腾起,直奔魔都,在京城盘旋、嘶鸣,他感觉龙须就在他头顶,他甚至感觉白龙的呼吸就拂在脸上,真实得让他害怕。而且他连着数日梦见相同的景象,惊醒时,都是寅时,怪事。
第四天再醒来的时候,程统心里感觉今夜必然有大事要发生,虽然没有证据,但是这样的感觉却越来越强烈,老天爷似乎让他去迎接某个重要的人。于是,卯时未到他就登上了城楼,倒是吓坏了那些守门的士兵,谁能想到九门提督,朝廷二品大员会在半夜等城楼。
受到惊吓的也不只是那些守城兵,还包括程统本人,他向北望去,北方的天空一片神秘的紫色,仿佛有紫气东来,天空明明未亮,却一半星辰,一半日光,恐怕这半辈子也没见过如此的景象
卯时刚过,随着天边光亮处的移动,他隐约看见一个小黑点向向魔都靠近,再近些处,是才看清是个人,骑着马,不,程统仔细看着,不是马,是鹿,是一只成年雄鹿,鹿角看上去有三尺长,昂首阔步地走来
程统赶忙下城楼来,守门的士卒也被骑鹿而来的人下了一跳,等来人行至城门口时,程统才看清,骑在鹿上的是位少女,有着北方人高大的身体特征,但那张脸,真是惊为天人。这样的美人,一点也不逊色于铎魔最美的人,太子妃蓝莹,甚至更美。还不止这些,少女头上是天星铂,脖子上围着素丝陶,手上戴着象征无上权力的平捷戒……他刚忙行礼“下官失礼,下官参见齐当家。只是下官还不知道如何称呼您?”。
“齐安。”一抹笑意在脸上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