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接近黄昏时刻,太阳靠向西边的山脉,映得天边一片火红。也映红了少年的脸。少年脱下衣衫,跳入河里,河水不深,勉强没过腰间。冰冷的河水冻得他打了个哆嗦,少年也不多迟疑,逆流走向瀑布。刚走入水帘的瞬间,巨大的水流冲击险些将少年砸进河里。待少年稳住身形之后,扎好马步,水流浇在身上,仿佛背着一座小山,从头顶、肩膀到膝盖、小腿,都感受到巨大的压迫力。若不是少年自小炼体,早就被水流冲走给河中的鱼虾当晚饭了。
少年只觉得在瀑布中已经呆了几个时辰,抬头看看西边的天空,太阳竟还没有落山。不禁觉得心中发苦。继续咬牙坚持。
不知何时,西边的大山把太阳藏在身后。月亮漫不经心的升起,散发着幽幽寒光,照耀着大地。飞流瀑布还在咆哮,只是在月光下变成了一条银色的丝带,耀耀生辉。若是沿着瀑布,自上而下看去,可以见到瀑布下方有个小黑点,那便是正在瀑布下扎马步的林青云。
此时少年身体已无知觉,牙龈也被自己咬得溢出鲜血,只是凭着已经模糊的意识,苦苦坚持。少年只觉得头脑昏沉,眼皮也是重俞千斤,气息一松,双眼一黑,晕了过去。身体被瀑布拍飞出去,跌入河中,就要被水流冲走。
茅屋中的人终于走了出来,用一件黑色长袍将自己从头到脚裹住,只露出一双空洞无神的双眼。黑袍人抬手凌空一摄,少年的身体便像被人抓住一般,从河水里飘出,轻轻落在地上。
黑袍人默默看着昏睡在地上的少年,轻声道:“五个时辰。”
随后从袍子里伸出一只手——如果白骨也能被称之为手的话。黑衣袍的右手,没有一丝血肉,苍白的骨节似乎反射了月亮的光芒,带着幽幽荧光,显得有些诡异。而此时,这只手正按在少年的胸口,之前少年粗重的呼吸经过这只手一按之后,轻盈了许多。脸上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仿佛睡得十分安逸。黑袍人收起那只骨手,踱步进入茅屋。
第二日清晨,林青云被林中的鸟鸣叫醒,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睡在河边,坐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只觉得神清气爽,并无昨日那般疲惫。转念一想,心知是师傅把自己从河中捞出,又为自己舒筋活血。颇有些感动。
此时茅屋中又传来声音:“一日时间,自己建好住处,离我远点!”
林青云去安阳山背来一些石块,将石块堆砌成墙,又在山林中折了许多树枝,盖在上面当做屋顶,不出半日,便把“房子”建好了,与其说是房子,还不如说是狗窝,狗窝尚能遮风挡雨,而林少侠的房子四面透风,更不要说挡雨了。所幸,白泽洲地处南方,不然若是到了冬天,定能把林青云冻成冰棍。
茅屋内的黑袍人见到这房子,饶是以他阅历之深,也忍不住叹息,只能道:“雨天在我这里睡罢。”
林青云一阵欢呼:“多谢师父!”
“五个时辰,现在就去。”
“啊!”少年乐极生悲,险些昏死过去。
少年白天在瀑布中扎马步,睡梦中黑袍人为其淬体,如此每日循环,已是半月有余。
这一日,少年睡眼朦胧中走出自己的狗窝,忽然一道寒芒刺来,少年早已不是半月前那般迟钝,侧身一躲,却还是慢了半分,长枪在肩膀划出一道血痕。茅屋内传来声音:“精神懈怠,迷迷糊糊,今日不许吃饭。”
少年一脸沮丧。这般偷袭,自少年拜师习武,第三日起就开始,如今半个月的时间,少年能吃上饭的日子简直少之又少。
“今日带上紫竹,单手提枪,肘与肩平,手与肘平,枪与手平。右手三个时辰,左手三个时辰。”茅屋里又传出声音。
少年跃入瀑布,提枪而立。不足半个时辰,便觉得右臂酸麻,想到自己平日里可在瀑布扎马步八个时辰,如今只是换个姿势,想坚持一个时辰都有些困难。不过依然拼命坚持。
两个月之后。黑袍人又提高要求:“单手横扫,左右手各三千,单手上挑,左右各两千。”
五个月之后,林青云在瀑布中用枪,已经如臂挥使。这一年,林青云十五岁。常年在水流中浸泡,也不见林青云变白,身体不曾有太大变化,只是比以前看上去略显强壮。
这一日,林青云在瀑布中练完枪法之后。茅屋内飞出一本书,落入林青云手中,林青云定睛一看,是一本残破古籍,以古篆书“拾草”二字。
黑袍人于茅屋中说道:“此剑法谈不上惊才绝艳,却有几分独到见解,你拿去练练罢。”
“等等,师傅,为什么是剑法?你不会是拿错什么东西了吧?不应该是枪法么?”林青云惊讶道。
黑袍人语气淡然道:“有我教你,世间已无你可学的枪法。”
林青云听得这话,竟是惊得说不出话来,心里却道:“老家伙不知羞耻,一本正经的吹牛皮!”
黑袍人不知有没有探知林青云的心思,若是真能探知,想必林狗蛋早已经被丢进河里喂鱼了。
“你腰间佩剑青梅酒,是上古名剑,不在紫竹之下,不要辜负。”黑袍人沉声道。
少年不知,师傅所说的不要辜负,是不要辜负它,还是不要辜负她。
自此以后,林青云白日学枪,夜间练剑,每日只是休息四个时辰。
时光匆匆,转眼已经又过一年时间。这一日正值正午,阳光正烈,安阳山北的飞流瀑布经年不息,水帘飞流而下,在阳光下灿灿生辉,有些耀眼。瀑布下有一少年,****上身,右手持枪,双目紧闭,站在水中。忽然这青年睁开双眼,眼中精光一闪而逝,一枪探入瀑布中,快若闪电,不曾溅起一丝水花。右手执枪,身上气势逐步提升,骤然发力,身边河水炸开,少年以单手持枪向上挑去,飞流瀑布如被撕裂的丝帛,向天空冲去,久久不能落下。少年收枪,空中的瀑布砸向河中,又溅起大片水花。
年至十六岁的少年望向茅屋。
茅屋中传出冷漠的声音:“气机外泄,枪式不稳,算不得登堂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