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爷爷叫做方渐祥,据方爷爷说,在“四节指”方老三死后不久,方家老宅渐渐的变得诡异起来。
那是在“四节指”方老三死后七天的夜里,那天夜里很晴朗,月亮很明、星星很亮,月光下的村子很宁静,声声的虫鸣让人感觉很祥和。
方渐祥在自家院子的葡萄树下抽着筒烟,看起来很是悠闲的赏着月光。
烟是自家种的,烟叶黄时采回家,乘着新鲜削成细细的烟丝,铺成很大很薄的一张长方形,把烟丝晾晒干脆,色泽金黄很是好看。待下午太阳落山后,烟丝变软时,折成一个方块,用草纸包好,放入塑料袋密封好。晾晒烟丝的人很要讲究技巧,薄薄的一篱笆烟,晒干折好后刚好一斤;削烟丝的人更讲刀功,烟刀磨得非常薄、非常锋利,把新鲜的烟叶塞入烟架的孔中,不能太紧也不能太松,左手按住烟架后的烟叶慢慢的往前推,右手娴熟轻柔的挥洒着烟刀,只见一丝丝细若发丝的烟丝飘落烟架下的簸箕里,丝丝相连。
烟筒也是自家做的,砍根金黄色的老竹子,取其一节,打通竹节,只留最下面一个竹节,在所留竹节上面约十五厘米之上钻一圆孔,刚好够塞入一根细竹,细竹打通竹节,上面一节竹节正中钻一小孔,做个烟枪嘴,一个烟筒便做好了。
在烟筒里放适量清水,把金黄的烟丝塞一撮在烟抢嘴上,用火点燃,对着烟筒用力一吸,只听烟筒里吧啦吧啦的水响,经过清水过滤的香烟便吸到了口里,经过过滤的香烟很香,并且过滤了很多有害物质,村里人很是喜欢这样的水烟筒,基本家家都有一两个,来客人时,换换清水,来上一筒,大家边吸边聊,十分惬意。
方渐祥在葡萄架下吸着水烟筒、赏着月光,不禁想起以前和自己一起吸烟、赏月、聊天的方老三,曾经一起长大的伙伴已经不在人世,留下方老头二老还一直躺在床上没有从惊吓和伤痛中恢复过来,中午过去看方家二老时,听着迷糊中的老人悲切的低吟,不禁让人嘘嘘。
“哎……”一声叹息!为年轻时的伙伴叹息?为悲惨的方家二老悲鸣?还为日本人的凶残无奈?
家人早已入睡,烟丝吸了半笆,时间已经半夜,透过葡萄树叶洒在方渐祥身边皎洁的月光突然有些阴冷。方渐祥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停下了思绪,也停下了水烟筒吧啦吧啦的响声,疑惑的抬头向四周看了看。当目光转向隔壁的方家老宅时,觉得一股淡淡的寒意正从那里散发出来,笼罩着方家老宅的月光也格外的阴冷。
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说不清、道不明,但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方渐祥感觉身子毛毛的,头皮麻麻的,好像有种说不明的恐惧,当转过目光时感觉好像背后有个冷漠的目光在盯着自己的背后。
方渐祥使劲的摇了摇头,抬手倒了烟筒里的水,抽了半夜的烟水又黑又臭,呛人的烟水臭味一熏,方渐祥感觉清明了一些,起身,左手拎着水烟筒,右手拎着藤篾椅子和烟袋回了屋里。
家人已经睡熟,方渐祥悄悄的躺到了床上,却不能入睡,总觉得怪怪的,心里老是毛毛的,有种有事要发生的预感。
“喵……”突然一声怪异的猫叫从隔壁传来,叫声里带着恐惧,带着惊疑,叫的方渐祥身子一紧、头皮发麻。
“咦……”低沉的猫哼声慢慢消失,躺在床上的方渐祥也渐渐放松了紧绷的身子。
“喵……”一声更响、更惊恐还带着火气的猫鸣再次突然响起,方渐祥随着突来的惊鸣声惊得差点从床上跳起,带着发麻的头皮,感觉头发都快根根直起,方渐祥紧了紧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一些。
猫鸣声没有再次响起,然而几分钟后,不知是心里的作用,还是真的有些什么响声,方渐祥听到隔壁老方家隐隐约约的呜鸣声,好像淡淡的风鸣声,好像低低的悲鸣声,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只是感觉阴阴冷冷的,好像就在隔壁,又好像飘飘摇摇很是遥远,听着心里毛毛的。
方渐祥缩了缩脖子,身子在被子里缩得更紧了些,想要开灯壮壮胆,又不敢开,不敢伸出缩得紧紧的手,也害怕惊醒了熟睡的家人。
迷迷糊糊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突然出现在了屋子里,阴阴的、慢慢的向着自己走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迷迷糊糊中,似乎那东西来到了床边,慢慢的压到了自己身上,慢慢的,从脚一直往上,压向整个身躯。想要挣扎却动不了,想要喊叫也喊不出声,心里满是恐惧,绷紧了全部神经的拼命挣扎,却发现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只能拼命的在心里喊叫,希望能喊出声,醒过来。
终于用尽了全身精神和力气的挣扎使得方渐祥伴随着一声惊呼醒了过来,这时候已经全身被汗湿透,像洗了一次澡,在被子里裹了下身上的汗水,感觉粘粘的、潮潮的,有些难受,但不敢起来,紧了紧被子把自己裹得更紧些。
终于在惊恐中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做了个很怪的梦,好像在一个很奇怪的地方,看着有些眼熟,意识里认为是某处经常去的地方,可却又分明没有到过那样的地方。在哪里,“四节指”方老三很突然的出现在自己前面,不知道是怎么来的,反正不知道怎么出现的,他就在了那里。“四节指”方老三对着方渐祥说了些话,在梦醒的那一刹那都还记得很清楚,可不知道为什么,几分钟过后便慢慢的忘记了。方渐祥说自己只记得应该是一些很不甘心之类的话,然后他就看到面前不知道怎么出现的“四节指”方老三慢慢的全身渗出了血水,血水暗红,从身体渗出,像全身都露了眼,血越冒越多,十分恐怖,望向“四节指”方老三的脸,脸也已经变得血肉模糊,慢慢的,整个血肉模糊的身躯开始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渐渐地消失在了眼前。最后,眼前只残留着一些不甘的气味和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惊得方渐祥从梦里醒了过来,又是满身大汗,却发现天已经亮了。
一夜没有睡好,可方渐祥却没有丝毫的睡意,早早起床,来到院子里,呼吸着院子里清晨的新鲜空气,疲惫的身心渐渐舒展,一夜紧绷的神经也慢慢舒缓。
时间还早,村里人大都还没有起床,是个宁静清新的清晨。看着东方透过来的亮光,再看向隔壁的方家老宅,一阵阴冷的气息再次侵袭过来,不禁又打了个冷颤。“奇怪,太阳都快出来了,为什么方家老宅反而比昨夜还要阴冷?难道是自己心里作用?等太阳出来后去过去看看两个身心俱疲的老人吧,那时两个老人也应该起来了。”方渐祥想。
时间很早,方渐祥带上渔网和水桶决定先到河里撒上几网弄点鱼。清晨的巷道里很安静,空气很清新,远处山腰飘着一条条白色的云,像是山腰缠上了一条条的玉带,很是好看,河里群鸭已经在戏水,几只白鹅悠闲的漂在水面上,时不时传来几声“嘎……”的鹅叫声。
方渐祥来到河边,上了竹筏,把渔网、木桶放好,一撑竹篙,便向着小河深处行去。河水清澈,可见河底水草间游动的小鱼,伴随着鸭声鹅鸣,方渐祥很快便行到了小河深处。但见小河周围水草丰美、芦苇荡漾,这里鱼比较大并且比较多,是方渐祥经常撒网捕鱼的地方。
方渐祥停下竹筏,理了理渔网便开始撒下了第一网,也许是时间早,还没有人到过这段小河,河里的鱼还没有受到惊吓,第一网便网了好几条不错的鱼,方渐祥很高兴,今天应该收获不错。
清晨的太阳光很暖和,洒在河面上显得波光粼粼的,方渐祥看着水桶里满满的一桶鱼,心里很高兴,看来今天不但可以美美吃顿鱼,还能腌制一罐水泡鱼呢。
收了网,撑着竹篙,方渐祥向着沿路返回。到了河边,停好竹筏,拎着鱼和网回家。到家时,太阳已经很高了,方渐祥拎了几条新鲜的鱼准备到隔壁方家老宅看看两位老人,带点鱼给他们补补身子。
方家老宅的那道很老的大门上还留着一个个踹门时留下的脚印和枪托撞门时留下的印迹,仿佛在诉说着日本人的暴行,方渐祥无奈的摇了摇头,推开一扇门进了老方家。才一进门,方渐祥便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怎么比外面冷的很多啊?”方渐祥想。
老宅里很安静,格外的阴冷,显得死气沉沉的。进到院子里,方渐祥看到方老头正在太阳下呆呆的坐着,好像在想什么心事。方渐祥来到老人身前,喊道:“叔,您老烤太阳哪!婶子好些没?我刚到河里撒的鱼,给您和婶子尝尝,我给您放盆里去啊。”说着把鱼放到院子里的水盆里。这才发现老人还是呆呆的坐着,也没有说话。这可奇怪了,虽然老太太一直没有缓过来,但老头这两天已经缓过一点,来看他时已经跟自己说说话了,怎么今天就这样呆呆的坐着呢?
“叔,您怎么啦?还是放不下三啊?叔,您别太悲伤了,婶子还得您照顾呢。”方渐祥道。
老人还是呆呆的没有说话,看着真叫人心酸啊!“哎……”方渐祥不禁又为老人的遭遇叹了口气。“叔,我到屋里看看婶子啊。”说着方渐祥到屋里想去看看至今还躺在床上的老婆婆,老婆婆还是老样子,只是嘴里喃喃低语着什么,方渐祥听不清。从屋里出来,看看呆坐院子里的老头,真的好心酸,很悲伤,方渐祥摇了摇头,叹口气,往屋外走去。
“三……回……来了,他……不……甘心,我们……对不起……他啊……”这时老头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