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柠安排了一切事,她选择回到当初的地方,那个躲了他很久的红岩山脚下。
他陪着自己,已经够了。
最后一次的日出与日落都看完了。
最后的一场电影也看了。
最后的一声“源”也喊了。
最后的爱也给了。
还有什么吗?
青柠愣愣的发呆,努力的想着还有什么要做的事。
看着他走来走去忙碌的身影,青柠眼角一酸,真的到最后了呀?
“怎么了?”君思源快速走到她身边,即使她还在自己眼前,他的不安却越来越重,毫无理由的,看她一个个的去探望朋友,有说有笑,可一转身,她眼里的忧郁却那么重,即使她躲避自己的眼神,即使她从不开口与自己诉说,可是,已经习惯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行的自己又怎么会发现不了。
他知道她的敏感,没有人面对死亡是不恐惧的,她不想谈论这个问题,他不会问。他时常彻夜无眠,既期望她任何事都与自己分享,可也明白,即使彼此说破,仍然于事无益,他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安慰她。
他其实也在害怕她的分享,若然他们开口谈论这事,他如何用苍白的语言给她安慰?他如何挽救那随时随刻都在流失的生命?
他无数次的祈祷没有被应允,他愿意拿出生命来交换也没有任何事物来回应他,他只能一天天的看着她虚弱下去,看着她努力的在对他笑,但时常眼角泛着泪花,那泪像盐水一样,在他从未愈合的心口一直的滴落,他甚至不知道,如果她真的……真的离开了,他会不会从心开始腐烂,然后到他的整个肉体,最后倒在她身边一起长眠。
君思源忽然嘴角带了丝笑意,与她一起长眠,又有何不可?
青柠不明白带着忧伤过来,却微笑坐下的君思源是想到了什么,不过,最后一刻了,让他们静静的度过吧。
青柠主动的靠近依偎他,好眷念他身上的味道。
“明天,我背你上山好不好?我们一起去看风景。”
青柠心头一痛,双手拥紧了他,她已经决定今晚就去试验了。
“我想睡懒觉……”
“没关系。等你睡醒再去。”
“可能会睡很久……”
“没关系。我等你。”
青柠紧紧地咬了咬唇,突然什么也不说就扑向他,吻了他的唇……
君思源惊喜交加,很快迷醉在她的芬芳里。
一一一
青柠迷恋地看了他最后一眼,要求她醒之前别来找她。
“可以开始了吗?”
青柠轻轻地询问。
时间轴嗯了一声,但是又提醒了一句:“成功率比七天前降低了千分之一,你现在成功进入的机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五七,确定要尝试吗?”
青柠噎了一下,为什么不早告诉她这个比率……
“要!”
已经没有退路了不是吗?
时间轴随即让她感觉到了一连串的信息。
“我知道的,已经告诉你了。”
“谢谢。”
青柠虽然没有接受到特别有用的信息,可是还是道了谢。
“那个……青柠想了想,还是开了口:“除了谢谢你给的信息,还谢谢你……和我一起那么久。”
虽然它说它没有形态,可是她还是感觉它陪了自己那么久,莫名的就有亲切感。
“我……似乎也是喜悦的。”时间轴突然说道。
“什么……你?……”
“我似乎是被安装了类似人类的情感,所以能感受到你的心情。”
“那就是说……你是……”青柠不知如何形容,那应该是类似自主意识吧……如果这样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等于……把它毁灭掉?
青柠紧紧皱了眉,如果是这样,她不能这样做……
“应该是智能程序的一部分。我们都会安装上各项技能的技术,等待主人需要的时候可以使用,也包括感知人类的情感。完美的成品它们可以做到的更多。”
“你已经很棒了。”对于她来说,它已经很新奇。
“我本该毁灭,是你让我意外被存留。”时间轴的话如机械音般平直,可是用词上却让青柠有了更多的不忍。
“如果我不强行进入……”
“那也只能维持到你生命的终结。”它似乎明白青柠所想。
“……我并不想……”
“那也没有意义。你再坚持一百天或两百天,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是否有存在的意义,只在于主人是否有使用的需要,你的犹豫没有意义。”
“……可是……”
“我们任何的一次对话都会消耗你的魂力,你可以自由决定。”
时间轴似乎不愿再与她对话。
青柠想追问,想想它的话,又放弃了。
在生命的最后,才明白任何生命都应该被温柔以待,为了自己的希望却夺取别人生存的机会,绝不算温柔不是吗?
青柠毅然的决定放弃,又不一定会成功,或者说,根本没什么成功的希望,与其良心不安,不如安安静静的走完剩下的日子,让人生没有更多的遗憾就好,她能力有限,能安排顾及的太少,能改变的她已经尽她所能,剩下的,只能顺其自然了。
只是君思源,自己欠了他一份幸福,不管怎样也无法弥补,是她一生最大的遗憾,如果有来生,她希望自己勇敢,坚强,不再以自己的世界为中心,多看看远方,就不会只顾眼前的事物,只看见眼睛所见,让自己时常迷失,无法分辨真假,无法走出稳定的步伐。是自己生命的欠缺,让自己失去了该有的幸福,这与天无尤。
“我还不够好,你却待我以全部的爱……”
剩下的日子,给他全心的爱与陪伴,这是她唯一能做的,至少还可能有个二百天,已经比那些突然就离开的人幸运很多了吧?
如果君思源知道了,不知道会不会怪自己?
青柠想着,抚着手臂,生死与共,即使是机器,即使从未谋面,仍是应该尊重的。
就在青柠默想之际,突然传来它的叹息。
“既然有生的希望,为何不去抓住?”
青柠正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整个思维被扭转分裂了般,一刹那被冲击开来,在她最后的意识里,她只收到不知哪里传来的四个字:“强行启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