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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鬼影迷行(上)

叶瑶并不是一出生就这么聒噪的。

她是一个孤儿,院长不知道她是怎么被送到院门门口的,而且是个大冬天的晚上,光不溜秋地只在外面套条毛巾,奇怪的是,这小孩竟然也不哭不闹,滴溜溜转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你,好像在说“哟!我认识你哟。”十分讨人欢喜。但当得知别人都有父母,自己啥都没有的时候,叶瑶是发自内心的伤心。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天生般的无忧无虑、没心没肺,觉得自己肯定是犯了什么错,父母才会狠心丢掉自己。她经常一个人偷偷地哭,由于情绪不稳定,经常会被其它小朋友嫌弃。院长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关注她。孤儿院里那么多的小孩进进出出,谁会保证一辈子都会记住某个原本就没有多少关系的人呢?我们只是彼此一生中匆匆相聚的陌生人,急急地度过了感情升温期,然后去到下一个短暂温暖彼此的港湾,重复一个发光发热的过程,说一句“请你保重”的话语。生活,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

叶瑶就是这么一步一步告别一个又一个好不容易相熟的朋友的。直到有一天,她觉得她不该再这么下去了。她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罪人。只有受到诅咒的人才会看到世上一些肮脏的存在,这是孤儿院里一个常来打扫的婆婆说的。

那是一个炎热的下午,几个小孩商量着要背着院长拿着水枪去前边那条小河里泡泡小脚丫。从夏天还没开始的时候,院长就老跟我们说那条小河里有鬼怪,专门吃我们这些细皮嫩肉的小娃娃,但我们这些机灵鬼也不是吃素的,知道她只是唬唬我们,别让我们靠近那里,怕我们一不小心就掉进去了。我们就偏不信邪,在被抓住的第N次后,我们已经做出了一套十分详尽的计划,包括孤儿院里什么时候人最少,哪条道什么时候没有阿姨巡逻,院长一般什么时候会外出,哪面墙下有个窟窿一直没有修好······我们都一清二楚。我们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去小河玩耍的路线和时间。

“咕咚咕咚”的片石声,“嘻嘻哈哈”的笑闹声,还有“噗嗤噗嗤”的水枪喷水声,阳光正好,我们的笑容正好,这里的环境正好,但是事情的结局并不好。互相追逐之下一不小心一个牵扯间,一摔一滑,“扑通!”一个灿烂的生命在水里扑腾。上天不会同情任何一个哭喊中的请求,叶瑶感觉自己快要哭瞎了双眼。迷蒙之间,好像看到了什么扯着小伙伴的后背,然后那个灿烂过的笑容永远成为了记忆中一个完美的定格。

叶瑶病了整整一个月。梦魇中她不断地挣扎,她看到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小姑娘出生的时候大家都笑得很开心,但是大家只看到其中一个,另外一个则只被这个被众人捧在手心的小姑娘看到。她们一起玩耍,一起唱歌,一起数天边的星星,祈祷明天大家能看到这个苦命的小姑娘,但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人们还是没看到这个隐形的小姑娘,却发现这个被看见的万众瞩目的小姑娘幸运得有点不可思议。有时候很明显要摔倒的时刻,感觉总能忽然间站稳,打个球还会拐弯,夹玩具总能一次成功,有传言说这个小姑娘能见到鬼。渐渐地,小姑娘的父母开始留意到小姑娘经常自己一个人自言自语,一个人拿着橡皮球在那里玩,一个人拿了两个人份的零食······父母带着她去看了心理医生,但是仍不见好转,小姑娘却开始吃什么吐什么,原来她的肠子里藏着一个还没发育完全的胎儿······拿掉异物的瞬间,小姑娘举起手,试图抓住消散在眼前的胞妹,最终在手术中死去······

无尽的悲哀向叶瑶袭来,她看不清梦中小姑娘的模样,但是梦境告诉她,她就是那个隐形的小姑娘。

“欢迎你,我的公主。”曾经有个长的很漂亮的阿姨在叶瑶不开心的时候,递过来一支棒棒糖。可是叶瑶不认识她,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把它吃掉,最终还是把它藏在盒子里保管着。神奇的是,这糖十几年过去都没有融化,一直保持那个色彩斑斓的样子,放在太阳底下,还有流光。不知怎么地做着梦就想起这位阿姨、这支棒棒糖和这句话。

第二个月的第一个清晨,天气很好,阳光穿过薄纱窗,跳到叶瑶的额角,叶瑶醒了,她看到窗边坐着一个女人,白色的裙子,很美,可是对着她一笑,就翻身跳下去了。

“哎!”叶瑶正要起来,被院长和护士们按住。

“瑶瑶,你刚醒,别动那么猛。乖,听院长话,先躺下呵。”院长十分温柔地劝着。

“救、救人!”叶瑶指着窗边,扭头看着院长,猛然发现那个美女就站在院长身边,看了看叶瑶,又看了看院长,用手指了直叶瑶,又指了指自己,询问的眼神看着叶瑶。

“你······不会说话?”叶瑶问。

院长疑惑地看着叶瑶,又看看旁边,说:“瑶瑶,你在跟谁说话呢?”

“您旁边这个穿白裙子的漂亮姐姐啊。”叶瑶看到院长的脸色瞬间煞白,那位白裙女子瞬间消失。叶瑶这才明白,她好像看到不该看到的东西了。

从那以后,叶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看到院长,后来才知道院长病了。不知道是谁把那天的事情说出来,四处都能听到说叶瑶被鬼附身,把邪气传给了院长,小孩子们都不肯跟叶瑶玩了,这下叶瑶难得攒下的人气都变成了霉运。叶瑶变得更加孤寂,直到有一天,有一位阿姨来找叶瑶,说院长想见她最后一面。

简单而不失温馨的布置,昔日笑容亲切的院长此时十分羸弱地躺在床上,见她过来了,眼神瞬间璀璨,但也只是一瞬间,颤抖着,招手叫她近前。

“她、她还在吗?”

叶瑶环顾四周,摇了摇头。

“她终究还是怨我的。”院长泪眼婆娑,叶瑶不知道作何反应好。院长却越哭越厉害,呼吸都有点急促起来。“唰”雪白的长绫垂了床边一圈,今天明明挺闷热的,突然一丝凉意袭来,吹动细长的白绫,如躁动的舞女。院长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叶瑶急得大喊叫人,但是屋子里静的吓人,刚刚带她进来的阿姨都不见了。

“院长,院长!”叶瑶惊恐地看着头顶,极力想拉起院长,可惜对方只是直直地盯着上方,四肢僵硬。

秀气的长发倒挂而下,当日对叶瑶浅笑的白衣女子面无血色地在白绫间出现,挂在屋顶,只露出一颗头,随着舞动的白绫缓缓滑下,长发速度更快,直接迅速变长,把整张床都紧紧缠住,把叶瑶甩开。

叶瑶惊呼一声,额角差点撞到桌角上,看着缓缓被拉起的床,立刻拿起桌上的剪刀,就冲过去一顿狂剪。

“放、开!放开院长!”被剪掉的发丝如被火烧般迅速萎缩,但新的发丝也迅速长出,从身后“窸窸窣窣”地扯住叶瑶的脚踝,猛然一扯,叶瑶应声倒地,被拖着满地滚,顺着墙,往上吊。叶瑶感觉自己的脚踝快要被勒断了,但看到床上的院长被勒住脖子,着急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倒挂状态下的叶瑶脑充血得厉害,连带着思考都不连贯了,只管怒吼着猛甩脚,企图挣掉脚踝的舒服,她感到脚踝已经渗出血来了。“噗嗤”一声,脚踝开始窜起蓝色的火苗,迅速淹没四散的发丝,延续到床上,升腾起熊熊的蓝色火焰,火光中看到白衣女鬼凄厉的身影依然死死地扣着院长的脖子······

沉睡吧,灵魂,记忆只会让精神煎熬,梦境会给你重塑谎言,编织崭新的华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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