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话说的义正言辞,神色坦荡。弄得沈云锦若是拒绝,反而显得心有婆娑。
这头发到底是被容澜取了去。并且,他还当着沈云锦的面,取了自己的头发来挽同心结。神色专注又郑重,仿佛真的在许此生最重的诺。
夜风有些喧嚣,透过窗户撩起他落在身前的几缕发,竟让沈云锦起了几分水月静好的错觉。
这错觉来的有些真,弄得她几乎控制不住心跳。察觉不妙,她只能将视线挪到了别处去,尽力让自己想些别的问题。
“记得在香园之时,墙头上的朋友,喊的是‘既然是楚言之的人,那便速速抢来’,世子不打算做做文章么?”沈云锦有些刻意地找话题,想冲淡一下这暧昧的气氛。
容澜神色专注,随口说道:“文章自然是要做的,只是却不打算做大。”
“为何不做大?若是能将此事推给某位皇子,一口气连根拔起岂不是更好?”沈云锦眨眨眼,有些疑惑不解。
容澜勾了勾唇,露出一个好笑的笑容,修长的手指不停的翻飞着,随后才道:“还不到时候。”
“世子是怕守不住自家阵脚么?”沈云锦努力忽视对方手中的结,转移话题。
容澜摇了摇手指,不置可否:“稳扎稳打为上。此事本就算我们进攻,太急于求成并不是好事。你还是不要想着速战速决了,再快,也要一两年。”
沈云锦被戳破心思,摸摸鼻子,她抬头看着天花板,欲盖弥彰:“我是真的觉得那是个好机会嘛。”
“虽说两率收回,但皇上要扶持五皇子,却也是板上钉钉的事。眼下当 避其锋芒。”容澜眼中带上一丝笑,顿了顿之后,极有耐心地解释:“思虑太多,对伤口无异。快休息吧。”
沈云锦低声咳嗽一声, 目光忽的停在不远处的桌子上道:“蜡烛太亮,晃地睡不着!”
她其实就是想变着法儿让他停下手中的动作。
挽同心结什么的,真是太羞耻啦……
容澜勾了勾嘴角,眼眸深处带上一丝宠溺:“那今夜你自己睡,我去隔壁。”
沈云锦顿时红了脸,她吸了口气,别扭的转过头去。“快去快去。”
别弄得我好像舍不得你走似得。
沈云锦心中还想着,明日若是容澜来送同心结,还不知道要多尴尬呢。所以睡觉之前想了好多推脱的借口或者说辞。
几乎到了半明天儿,才勉强睡过去。
但是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因为等她醒来的时候,楚言之已经一身戎装,带着人马杀进了这别院。
楚言之打横抱着麦薇出来,而她则被人推着上了囚车——因为麦薇一口咬定,是沈云锦绑了她。
有几个吴岳的侍卫,本打算当场砍了沈云锦,却被楚言之一脚跺开。
“本宫的太子妃,便是犯了错,自也有我大楚皇室的铁律来严惩,岂容尔等随意欺辱?!”楚言之目光冰冷,嘴角更是带着冷冽的笑。
那几人似乎也是生气,但见楚言之说这话的时候,怀中还抱着他们金尊玉贵的公主殿下,自然也就不说什么了。
沈云锦左右看看,未见容澜,也未见夏羽、顾青。心中略松了口气。
囚车就囚车吧,反正她的事情已经做完了,剩下的,与自己无关。
半路上,整队人马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麦薇就踱到囚车前来看沈云锦。
她居高临下地睥睨着云锦,用一贯傲慢的口吻道:“现在,咱们之间,谁是阶下囚?”
沈云锦笑笑,姿态随意的坐在囚车里,她压低了声音道:“公主,你说我陷太子于险境。可你这试验我与世子是否情真意切的方式,可是会陷太子万劫不复的哦。”
沈云锦当然知道,楚言之既然带人来“解救”了,自然已经备好了说辞。而这说辞必然是和她毫无关系的。自己被锁囚车,无非就是因为麦薇一句话。
麦薇若是聪明人,这句话必然不会说的太死。
她唯一的危险,就是之前一直不同意她和太子婚事的皇帝和皇后,不过,只要皇帝不第一时间提审她,想来是不会有事的。更何况,麦薇扣的这罪名,将军府也未必愿意坐以待毙。
麦薇冷哼了一声,对她说的话根本不相信:“你的子宁,今日可是眼睁睁看着你上囚车,一句话也未说。”
沈云锦不以为然。“大丈夫喜怒不形,说的出的深情,未必就是真的深情。”
麦薇被噎了一下,恨恨的瞪了一眼面前的人,语气凉薄如冰,冷声道:“左右,如今你也尝尝这阶下囚的滋味吧。”
入城之后,沈云锦的囚车被盖上了黑布。
沈云锦不知道这是楚言之的意思,还是容澜的。但不管是谁的,这举动都让她暖心。
好歹是免了游街的苦。
她直接被送入了刑部的地牢。
对于这个待遇,沈云锦还是比较满意的。只要不是诏狱,出去就不会太麻烦。
而与此同时,朝堂上也掀起了一场大风波。
太子殿下救回了安然无恙麦薇公主。而之前频频传捷报,说已经追敌数公里的五皇子,至今未曾回京。孰高孰下,几乎立现。
但是这开年第一绑架案,却未曾公开审理。
太子殿下进言,说此事关乎麦薇公主声誉,既然未曾公开寻人,自然也不宜公开结果,好在公主无恙,不如就当在行宫游玩了几日。皇帝对此提议也深以为然,大手一挥,准了。
五皇子楚义之得到消息的时候,气的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
有手底下的谋士进言道:“王爷,此事东宫处处压我们一头,实在是诡异。那吴岳国公主本就是东宫的人,这该不会是出双簧吧!不然,为何那处宅院我们搜就没有,偏偏太子搜就搜出来了呢?”
楚义之如梦初醒,越想越是。神色阴郁地道:“那吴岳的刺客怎么说?”
谋士道:“若麦薇公主和太子唱的是双簧,那还不是想要什么阵容,便有什么阵容么。”
楚义之皱眉:“可有什么证据?我与父皇回禀的时候,总不能什么证据都没有!”
“王爷可还记得那与容世子一同被绑的准太子妃?”
“那个乡下来的女人?”楚义之似乎有些映像。
谋士道:“听闻此事,麦薇公主只指认了此女。说一切皆是此女所为。”
楚义之的眼睛一亮:“这么说,这女人是顶包的?将军府什么态度?”
“听说麦薇公主被找到之前,此女主谋的声音已经出来了。但那时候沈家父子是矢口否认的,现在却态度暧昧了,沈睿更是直言:若此女有做大逆不道之事,必大义灭亲,绝不姑息。”
楚义之冷笑了一下:“太子做的太难看了。一个山野的小丫头,能有多少谋略和势力干这事儿,他以为一推二六五就能行么!”
“王爷,属下听闻此女之前还被麦薇公主的侍卫砍成了重伤,这其中,必然也有文章!”谋士又道。
楚义之却道:“这事本王倒是有听说。不过,她被砍是在将军府的时候,好像是因为当家主母不喜她,才有的那事,大概和这个没什么关系。”
谋士却道:“被砍这事无关。但她重伤却能活下来,这就很可疑了。”
楚义之神色变了几变,问:“这人现在在哪儿?”
“在刑部地牢。”
“回京!”
沈云锦在刑部的地牢里仿佛被遗忘了一般关了三日,并未等刽子手,也没等来援兵。
她百无聊赖,唯一担心的就是伤口太久不换药,大概要恶化。
第三日下午的时候,依然没人来找她。倒是隔壁的监牢里,进来了一个狱友。
奇的是,也是个女人。
她闲得无聊,暗戳戳摸过去搭讪。
一聊才知道,这女人比较惨。刑部尚书看上她了,想收她去别院,但是她刚烈,宁死不从。这就被人整大狱里来了。
这刑部尚书杨敬之,不是疯狂迷恋她风月无边楼里的小樱歌么,怎么又好上良家妇女这一口了。
沈云锦心中虽然狐疑,但是面上却是格外愤慨的样子,和那女人一起呸:“这死胖子真黑!”
女人一愣:“原来你也知道他是个胖子啊?”
沈云锦信口胡诌:“听我爹爹说的,我爹爹与他是同事……哦,就是同僚的意思。”
女人一脸惊讶:“你竟然是个官家小姐?这是犯了什么事儿进来了?”
沈云锦道:“我没犯事,就是得罪了个人,进来随便蹲两天的。”
那随意的口气,仿佛在说“我就是随便来玩一玩的。”
那女人无语了。
沈云锦忽然想起,这么秀优越的聊天容易没朋友,当即又热情道:“这男人啊,多半是喜新厌旧的,待我出去,杨敬之又想不起你的时候,我就找人也顺便救你。现在咱们愉快地聊天吧。”
女人:……
半个时辰后,城门外的楚义之收到了消息,却皱起了眉头。
谋士问道:“殿下,怎么了?”
“线人说,听那女人的口气,似乎笃定能出那监牢的。我们会不会估错了?”
谋士“嘶”了一声,“王爷,不论如何,且先入宫看看皇上对此事的态度吧。左右咱有证据证明此事是内外勾结的。吴岳国有份,咱大楚也有人参与。光这一点,太子就逃不了。至于那女人,徐徐图之,必能成为将死太子的一军。”
楚义之闻言,微微点头:“不错,就这么办!”
楚义之一直都是追着那波行踪诡异的绑匪出京的。这些日子,也着实与他们短兵相接过几次。两边互有死伤。那些绑匪里死的多半都查不出身份,除了最初那个吴岳国慕容家的。
前几日他们接到京中捷报之后,楚义之就怀疑太子和麦薇共谋了此事。然后路上又短兵相接了一回,就捡了人头。这一回,是个有名有姓的大楚人,还行伍出身。
这行伍有点儿特别,太子府左率第七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