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唯一能依靠的,大概就是顾青快点回来了。
女主角不总是能在危难处化险为夷么。刀砍下来有高手弹指神功以石击断利刃;火海中有英雄从天而降;枪零弹雨中有兵王所向披靡护平安……
她在另一个时空死亡,又在这个时空醒来,这等奇遇,怎么说也算是够级别了吧——沈云锦这么希冀着。
想了想,最终她选择像个无辜的人那样看着劈下来的那柄刀,一脸的惊恐又不解。
然而,话本里的剧情并没有发生。现实狠狠打了她一个巨大的巴掌,告诉她——“没有主角命,就不要干作死的事儿”。
疼痛传来的时候,简直几乎让人晕过去。
沈云锦前世今生都在别人的身上动过刀,不过,今日才知道,原来被刀划开竟然是这么痛的一件事。
她觉得整个人都在撕裂。全身的痛觉都在合唱黄河咆哮。眼前一阵阵发黑,鲜血飙地老高。
可意识并没有游离。她知道,如果自己及时止血的话,应该还死不了。伤口大,出血量大,但应该没有伤到要害。因为她在最后关头往左边避了避。
骨头有伤但没断。右胸口应该也只是划破皮,要命的是左肋下刀剑入肉不知几寸,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内脏。
沈云锦下意识地用手去按伤口。可一碰才明白,“医者不自医”到底是句多么无可奈何又让人绝望的话。
思绪繁杂间,她落入一个怀抱。有些清冷,但有淡淡的白檀香。面前的吴岳侍卫被他一脚踹出去。
这身手,大概是卿玥吧。
“师父,你……你可真慢呀。”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飘,但其实已经完全看不清眼前人的样子了。她知道,这是短时间失血量过大或者短时间疼痛太过带来的晕厥。
“别说话。”男人的声音清冷,又带了一丝焦急,却成功让她觉得安心,可以放下一切的戒备。
“疼……”
她的声音带了一丝哭腔,虚无缥缈地有些让人难以捕捉。
抱着她的手紧了紧。
她舒服地叹息了一声,似乎没那么疼了。就是有些困。
“别睡!”男人晃了她一下。
睡意被晃走几分,耳边有嘈杂的声响也真切了几分,似乎是打起来了。大概,是顾青带的援兵到了吧。
容澜那一身白衣,被染地斑驳,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冷冷盯着那个被顾青用刀架着脖子的吴岳国人。
彼时,程月如已经带着人冲了上来,看着容澜怀中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人。马上拿手帕掩面哀嚎着:“我苦命孩儿~”扑上来。
容澜抱着沈云锦让到了一边去。冷冷道:“还没死,别急着哭!”
程月如带着家丁跟在后面追这吴岳国的侍卫,此事本就十分可疑,他怎么可能猜不透其中缘由。
彼时,听说容澜赶来,沈轻歌也来了。可一看眼前惨烈景象,脚一软就差点晕过去。幸亏身边丫鬟扶了一把,才稳住。
她苍白着小脸,一派悲天悯人的模样,眼睛更是通红通红地,仿佛和沈云锦是感情格外好的姐妹。她往前走了两小步,颤抖着声音道:“世子,三妹妹如何了?您这么抱着,万一再伤着哪儿不好,还是先放回床上去吧。”
转头,又问程月如:“母亲,大夫何时到?”
“方才已去请了。”
“将这谋害太子妃的贼人带走。”容澜冷声道,然后又对顾青道,“你去找风清子。”
有侍卫依言困了那伤人的吴岳国侍卫,而后容澜抱着的沈云锦就走。
他怎么可能再放任她在这个地方,他气场磅礴,神色更是凌厉,全然没有半点温润的样子。
沈轻歌看着他的背影,拢在袖子里的手握的骨节泛白——这个就连别人碰一下都愿意的男人,现在竟然抱着沈云锦,竟然还为她染了一身血……
程月如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
她追了上去,拦住了容澜。“世子,您就这么带走我沈府的女儿,怕是不妥吧。”
容澜终于将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哦?看来夫人觉得,未来的太子妃死在沈府,很妥?”
“锦儿她吉人自有天相,断不会如此轻易就没的。”程月如模样温和,看起来还真是有贤母风范,“然而,若是今日就让您这么将人抱出去了,锦儿便与死了没区别了。常言道,生死事小,失节事大。锦儿是太子下过聘定过亲,未过门的太子妃,如今却被世子这般正大光明地抱走,这成什么了?”
容澜的眼神危险地眯起。“沈夫人,今日是拦定了?”
沈轻歌此刻赶紧上来打圆场:“世子,您现在带人回王府,和请人来此是一样的啊,三妹妹伤的这般重,哪里还经得起车马颠簸。眼下,还是委屈风神医屈尊香园吧!”
她倒是有理有据,让容澜有些犹豫了。
可就在容澜决定往回走的时候,异变徒生。有几个黑衣人,忽然跳进了墙垣来,直奔容澜。
沈轻歌冲上去想挡在容澜的身前,却被程月如一把拉到一边去。
那黑衣人一见容澜怀中,就迟疑了一下。这个时候,墙头上有个人喊道:“愣什么。那姓容的不会武功,只管抢来便是。”
“那女子好像死了!”
“主子可没说要死的还是活的。既然是楚言之的人,那便速速抢来!”墙头上那人有些不耐烦道。
容澜面前的黑衣人道了一声“是!”
而后砍倒了容澜带来的两个侍卫,还有极个别跃跃欲试的武丁,轻松到了容澜身边。
“容世子,您是要自己给,还是要我来抢?”黑衣人不怀好意道。“若是我来抢,你怀中这小娘子就不见得有活路了。若是你轻手轻脚地送过来,许还能吊着一口气。毕竟,能弄活的,我们也不愿意要死的。活的才有更高的价值嘛!”
容澜冷冷地看着他。“你们主子是谁?”
“懂不懂规矩,这也是你问得的?”黑衣人眼神一凛,扬了扬手中的刀,“你若想死,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
这个时候程月如带着哭腔劝道:“世子,您还是先把人交给他们吧。您也不会武功,这些人,咱也打不过。若是非要强留,眼看着锦儿就要不行了,还不如……呜呜~~~我苦命的锦儿!”
容澜凉凉地扫了她一眼,终于成功制止她。
而后容澜道:“换手大概不好,不如我同你们一块去吧。论起来,我也是太子楚言之的人。论起来,我可比一两个女人重要的多。”
沈轻歌哭起来:“世子不可啊!”
可她这一声可没什么用。
“喝!没想到你竟然真是太子的人。”高墙上那人惊讶一般怪叫了声。“小的们,那咱们还等什么啊!容世子的要求你们都不应吗!”
话音落,墙头上又翻入了几条黑影来,瞬间包抄了容澜。
沈轻歌挣扎起来,想要冲上去拦着那些要带走容澜的人,奈何程月如死死地拦住了她。而容澜,则是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容澜带的侍卫们纷纷也跟过了墙头去。
一时间,这热闹的香园里,竟瞬间清冷起来。只有沈轻歌抱着程月如的哭声还在回荡:“母亲……这可怎么办啊,容世子竟然为沈云锦涉险了……呜,可怎么办!”
也不知道到底是哭容澜涉险,还是哭容澜为沈云锦涉险。
程月如方才本是假哭,这会儿看这个最得意的女儿伤心成这番模样,自然也是红了眼。“轻歌,快起来,地上凉。”
沈轻歌现在哪里起得来,且不说方才刀光剑影可怖,单是心爱的人被那伙恶贼带走,她也是受不住的。
程月如给身边的丫鬟使了眼色,丫鬟赶紧扶起了沈轻歌。
沈轻歌却拿着帕子哭个不住。
“别哭了,”程月如微微皱眉,“且派人上宫门口候着,此事需等你父兄回来之后再做定夺。是了,再派人跟上方才的黑衣人才是。这大概是绑架了公主的那波人,若是能找到公主,我将军府又是大功一件。”
对于沈轻歌喜欢容澜这事儿,程月如心中是不大满意的。
容澜不过是个异姓王爷,在朝中也没甚么实权,虽说听说经营了不少产业,可也不过是个挂着王爷名的商人罢了。
沈轻歌是她最优秀的女儿,若不是这个容澜,便该是做皇后的。
怎奈何,轻歌看不上太子,偏偏看上了容澜。
现在容澜被那些人带走,程月如心中其实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担心,如此,事情发生后,只考虑如何对将门有利,也算情理之中。
至于沈云锦的,这母女俩倒是一条心地希望她早点咽气。
但她们大概怎么想,都是没有想到,容澜和沈云锦出了香园,才是真出了险境。
若问为何,却要说起顾青第一次出门之后的境况。
顾青第一次出门后,先找的便是离着将军府最近的容王府。所幸容澜并没有出去,得知消息就赶了过来,而容澜的第一个命令就是让风清子赶着马车去将军府后巷待命,如苏再去替顾青完成后面的任务——通知豪杰再扮劫匪劫人。
豪杰们基本都歇在风月无边楼中,来的自然不如容澜快。所以才有了墙头抢人的事儿。
而事实上,容澜抱着沈云锦被劫持之后,就被塞进了蹲着风清子的马车中。
此刻,风清子正小心翼翼地给沈云锦处理左肩的伤势。那块地方的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右胸和左肋下的伤口,还是在源源不断地渗血。
由于伤的位置比较敏感,风清子又是男人,这会儿多少有些不方便。
“你犹犹豫豫地做什么?救人啊!”容澜有些不耐了。
风清子先是震惊了一下,这一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人,竟然不耐烦了?!顿了顿,马上解释道:“世子,要不还是再去掳个女大夫来吧。这……这可是太子妃,授受不亲。”
容澜眉头皱的更紧了,想了想,他对风清子伸手:“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