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皇帝一直都不言语。二皇子和赵其芳的心里难免都生出畏惧来。到底皇上是上位多年的人,不似寻常家族的大家长那样对子女还保留着人性,在二皇子的眼中,皇帝这样的君王,对孩子都是不应该有人性的,人性都没了,慈父之心更是天方夜谭。
而二皇子却不知道,其实皇帝到现在还没有处置他就已经是最大的人性了。可他依旧不知足。二皇子垂眸看向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那上面一尘不染,可以映照出他淡然的一张脸,也可以映照出殿内的一应华贵摆设。秋季天凉,地上的寒传入膝盖,顺着腿部沿着身体攀升至全身,是很冷的。
二皇子忽然就想起,以前在万贵妃宫中,母妃从来都舍不得让他跪这样冷的地砖,要么是有嬷嬷专门给拿来柔软保暖的蒲团,要么就是直接免了他的跪拜礼,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或许,母妃真的是将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看待的,只是他不能容下一个有可能背叛他的母亲……
在即将面对盛怒的当下,二皇子的心里不知不觉浮现出了万贵妃在世之时对他的好,这无疑是对他脆弱心防的一个重大的轰击。更是对道德和良心的鞭笞。
与二皇子不同,徳王妃此时已经后悔的无以复加了。看着皇帝对徳王的态度,她就知道自己或许已经坏了徳王的前途。他不该如此莽撞的来求皇上做主的,他应该一开始就去求吴妃娘娘。吴妃娘娘宽宏大量,一定会帮她,而且女人之间的帮忙,到底也是女人家之间的事,不惊动皇上,也不会让事情上升到朝务的程度。她太自以为是了。
如果徳王因为她的缘故而失去了皇帝的看重丢了前程,她该怎么办?
到时候徳王会更狠她的!这一辈子岂不是都没有机会得到徳王的宠爱了?
赵其芳一想到这里,再想到今日徳王对她的拳打脚踢,就已经忍不住泪水,即便是在圣驾跟前,她的眼泪依旧如断线的珠子那般,哭的鼻涕眼泪糊了满脸。
安静的屋里,就多了赵其芳轻微的哭泣声和吸鼻涕的声音。
徳王听着身旁女人的动静,更加烦躁不安,如果不是因为她,他又哪里会到如此地步!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愚蠢的女人,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皇帝虽然在翻书,其实一直都在观察二人的反应,见到徳王面色几次变化,就猜得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至于赵其芳,一个没有脑子的女流之辈罢了,皇帝都懒得去分析。
过了足足两柱香的时间,皇帝才缓缓的放下手中的《金刚经》抬起头淡淡的看向二皇子,道:“你可知错?”
皇帝沉默良久,忽然发声,将二皇子从回忆中抽回神来。
二皇子抬头看向皇帝,随即叩头道:“儿臣知错。”
皇帝挑眉:“你说说,********。”
二皇子额头贴地,沉声道:“儿臣不该受齐氏迷惑,不该听了她的话将人带走。”
皇帝闻言,眉头淡淡蹙起:“你是说,你今日所作所为,都是齐氏勾引了你?”
“父皇明鉴,儿臣的确是受了其实的迷惑才做此事。”
皇帝的心渐渐的冷了,面上却依旧平静:“那么你说一说,齐氏是怎么勾引你的?”
二皇子想到齐妙那张俏丽又冷淡的脸,心内对她说了一声抱歉。现在为了脱罪,也只能将罪过都推给齐妙了,只要皇上对他的心念不变,往后他就有机会继承大位,到时候今日的话还有谁会知道?他照旧可以对齐妙继续好下去!
思及此,二皇子下定了决心,沉声道:“齐氏早就对儿臣有意,从前子衿卧病之时,她就对儿臣格外的好,后来除夕夜宴,还曾与儿子单独出去说话,后来更是百般暗示明示,这一次也是儿子受了迷惑,着实是被美色迷去心窍了。”
“这一次你又是如何将人带走的?”
“是齐氏!齐氏来找儿臣,说是不想回府,想攀附于儿臣。”
皇帝看着二皇子的眼神依旧很平静,但是嗓子眼儿里的咳嗽却是忍不住,捂着嘴咳嗽了两声。
二皇子见了连忙道:“父皇息怒!儿臣也是一时鬼迷心窍了,往后再不会将女色看的这么重,儿臣定然不会忘记父皇多年来的悉心教导。”
赵其芳见状也道:“皇上息怒,徳王殿下不是那样轻佻的人,臣媳早就知道齐氏意图勾引,除夕夜宴时齐氏故意勾引殿下,也是臣媳家母亲眼所见的。不过臣媳一直都没有误会过殿下,都是齐氏的不是,还请皇上治了那狐媚子的罪!”
二皇子听了赵其芳的话,心里可算是明白了为什么赵其芳会这般针对其妙,原来竟然是她母亲广禄伯夫人看到了,那天他们说话的内容二皇子已经忘记了,但是从那时候开始,赵其芳一家子就开始针对齐妙倒是真的。
在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徳王也不能多说什么,只得配合赵其芳,连连点头:“请父皇做主。”
皇帝终于止住了咳嗽,看着徳王的眼神是慢慢的便的冷淡了下来。
“朕当日在潜龙邸时,你母妃便是朕心中最爱,朕后来登上皇位,虽然因为种种原因纳了不少妃妾,但是心中最爱始终是你母妃,这么多年来,朕不能立你母妃为皇后,却一直将你母妃看的最重,她一直是朕心中最重要的女人。你母妃温婉贤淑,虽然看起来冷淡,却是外冷内热真性情的女子,她也一直都理解支持着朕,可以说,朕与你母妃真情天地可鉴。”
“是,儿子也知道父皇与母妃深情不悔。”
“但是你却丝毫没有遗传朕与你母妃的深情。你喜欢齐氏,朕一直知道,但是朕也相信你一直都是有担当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好男儿。如今你这番说辞,倒是让朕再次认识了你,着实是朕看的走眼了。”
二皇子和赵其芳闻言,当即唬的白了脸,惊愕的抬起头来看向皇帝。
“父皇,儿臣不是……”
“不必多说。朕虽然身在宫中,可是朝中之事朕会有不知道的?你心里打的心思,不要以为就很隐秘。”
皇帝的话,听在赵其芳耳中,只以为他是因为齐妙的事情在斥责徳王。
可是落在徳王的耳中,却是一下子就联想到前一阵皇上重病之时他负责监国。
看来皇帝是对他起了忌惮之心已久了,又因为这一次的事开始更加质疑他的人品了。
徳王的背后不禁冒出了冷汗。
怎么会这样?事情怎么会发展成了这样!
皇帝站起身来,望着徳王半晌,随后在屋内踱步:“朕说的,其实你心知肚明,而此番齐氏被你绑走的事,白家一直是最大的受害者,你做错了事,朕都问到你头上,你居然还敢欺君愚弄朕,还不知道悔改,足可见你的品性已经歪了。这些年朕一直将你看成太子的最佳人选,就连你的伴读朕都已经封了少傅做好了将来助你的准备,可是你都做了一些什么?”
皇帝此时已经走到了二皇子面前,弯腰俯身,用右手的手指一下下摸着二皇子的头顶。
随着那一下下的抚摸,让二皇子吓的背后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皇帝的威严从指间传来,直将二皇子唬的背后都被冷汗湿透了。
皇帝却看不见徳王的紧张和害怕一般,冷淡的皱着眉道:“天佑,你太让朕失望了。”
“父皇,儿臣……”
“你但凡有一点担当,你若肯直接与朕说‘我就是喜欢齐氏,我就是要占有齐氏’。朕都会敬佩你是一条汉子。可是你呢?口中说着喜欢齐氏,不顾人的意思将人抢了去,却在事发之后将一切的错都推给了齐氏,让她来承担一切的后果。你这样,又怎么有脸面说你喜欢她?往后你还有脸面见她吗?朕与你母亲都是痴情、长情之人,想不到你竟然会如此!”
“父皇,儿臣知错了。”二皇子的汗水满布,连忙叩头。
“知错?既然知道错了,那你也承认你的做法对不起白子衿一家?”
“儿臣……”
“白子衿是你自小一起长大的伴读,你常常说白子衿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你连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都不懂,于这等小事上都这般拎不清放不下,朕又如何能将国本寄托于你身上?”
二皇子脸色大变,骇然道:“父皇息怒,儿臣再也不敢了。儿臣也是一时间猪油懵了心,着实是因为太喜欢齐氏了才会如此,儿臣到底是父皇的血脉,代表的是天家的脸面啊,若是父皇严办此事,天家的脸面岂不是不能要了!求父皇为天家的脸面着想!”
“你还知道要脸面?你做出丢人的事情来时,怎么就没想到丢的是谁的脸面?”皇帝看着二皇子,眼神已经不能只用个失望来形容:“天佑,你也老大不小的年纪了。怎么还是如此。”
二皇子与徳王妃此事只知道磕头,身上已经因为恐惧而抖若筛糠了。
皇帝缓步走回窗畔的罗汉床坐下。
午后的阳光从背后透过明纸照射进来,给皇帝的周身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身上的明黄色也显得越发莹润透亮了。皇帝的气势高华,威严重重,让二皇子再一次领略到了帝王的霸气与怒意。
皇帝道:“你这便带人去白家,给白子衿和齐氏当面道歉.随后就带着你的媳妇回王府,没有朕的旨意,不许你出府,也不用你上朝,你就在王府给朕反省,若是什么时候你领会到自己到底********了,什么时候朕在放你出来!养不教父之过,你今日这般,朕也是错了。”
皇帝说到此处,幽幽叹息。
而二皇子和徳王妃已经瘫软在地。
皇帝竟然将他们禁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