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秋中旬,入夜后已经天凉,傍晚后又开始落雨,到此时稀稀落落的也没停下。德王府正院廊下当值的婢女冷的脸色发白,两个人凑在一起搓着手跺着脚低声说话,抱怨骤冷的天气。
正当这时,外头忽而有人高声道:“王爷回来了。”
婢女忙各自规矩的站好,随即便见身着深紫色常服的德王殿下面无表情的过了穿堂,绕过影壁踏上青石砖铺就的地面。
背后的门扉吱嘎一声,他们的王妃如每一次那般面带笑容急匆匆的迎了出来。
“王爷。”赵其芳站在廊下行礼。
二皇子淡淡的“嗯”了一声,径自上了丹墀,便有婢女为二人撩起了门帘。
赵其芳忙跟随在后一同进去,面上堆着笑道:“王爷可曾用了晚膳不曾?妾身为您预备了乳鸽汤,此时正在砂锅里呢,已经煲了一下午,正是肉烂骨酥的时候,您讲究着用一些可好?”
二皇子看了赵其芳一眼,神色之间依旧是淡淡的,“不劳你了。你好歹是王妃,这些事交给下人去做便是。”
赵其芳原本抬起要替二皇子脱下外袍的手就僵在了半空。
她是王妃,是啊! 她与徳王不恩爱,最近一段时日徳王在外头更是有要紧的事情在忙,她连话都插不进一句去。他们夫妻之间没有感情,更谈不上如胶似漆,就算房中之事,圆房之后就在没有过。她对二皇子小意讨好,小心翼翼的想博得他的喜欢,可是每一次换来的都是这样冷淡的对待。
她心里的苦没人知晓。偏偏她的一切看在外人眼中还是极为风光的。闺中密友对她羡慕嫉妒都有,她爱体面,每次见了面也不能将自己的为难说出来给这些人知道。就连娘家母亲问起来,她也只能强笑着说徳王对自己很好。
徳王对她好吗?
吃穿用度都以亲王妃品级不曾怠慢过,可是她作为一个新婚的少妇,却始终得不到丈夫的喜爱,这样也能算好吗?
二皇子却没理会她的心情,随手将外袍丢在一旁,就直往当做净房的梢间走去。便有俏丽的婢女伺候他盥洗更衣。
赵其芳强打起精神来,吩咐人去端来了乳鸽汤,待到二皇子出来坐在临窗的黑漆红木罗汉床后,便笑着道:“您先尝尝,今日天寒了,也好暖暖身子。”
二皇子便抬眸扫了赵其芳一眼。
赵其芳容貌端庄,年轻细腻的肌肤在等下泛着白瓷一般柔和的光泽。
可是想到住在别院那人绝艳的容颜,面前之人终究是觉得太淡了。
接过描金的白瓷小碗,二皇子只吃了一口,就蹙眉道:“下次不必你做这种事了。”
赵其芳脸上的笑容僵硬了,忐忑的问:“是不是妾身的手艺不和您的胃口?”
二皇子一看到她这幅小心翼翼仿佛自己欺负了她的模样,心里就是一阵腻味,随手将碗放下,道:“没有,只是不喜欢。”随即蹭的站起身。
赵其芳忙道:“王爷,天色晚了,咱们安置吧?”
“嗯,天色不早,你休息吧,本王去书房。”二皇子转身就走。
赵其芳急了,忙追上去:“王爷要去书房吗?您,您好歹不要累坏身子。”
“你歇息吧,不用等本王。”
……
赵其芳站在门廊下,望着二皇子的背影,眼眶之中渐渐盈满了泪水。
这就是他的夫君。
早知道如此冷淡,如此没有意趣。她当初为什么还要嫁给他。嫁给一个贩夫走卒,或许都会比他们的日子甜蜜。她现在是有地位,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这些身外之物又如何能够填补她精神上的空虚。
眼看着徳王又这么走了。当值的婢女和婆子都低垂着头噤若寒蝉。生怕自己看到了不该看到的知道太多会被王妃迁怒。
赵其芳并没有注意这些人,失魂落魄的回了屋。可是刚走两步,却道:“艳青进来。”
“是。”
艳青是赵其芳陪嫁的婢女,如今跟随在他身边渐渐得用。因为徳王这段日子总是忙的不回王府,徳王妃心里疑惑,就让艳青借住自己在外院有要好的小内侍来询问。
德王府自然是有宫中分来的内侍和宫女的,只是赵其芳觉得内侍肮脏,是不干净的下作东西,才不让他们靠近上院罢了。
而这些人,往往能够知晓更多有用的信息。
到了屋内,赵其芳面沉似水的在玫瑰椅坐下,半晌不言语。
王妃不说话,艳青自然也不敢询问,只安静的垂首站在一旁。
过了片刻,却听赵其芳忽然一声暴戾的呵斥:“怎么,我不问你就不说,你是木头的不成?还需要我一句一句提醒你才知道怎么办差事吗!”
艳青被唬了一跳,安静的房里忽然一声尖锐的呵斥,将她吓的腿一软就跪下了,膝盖磕的生疼,眼里也有了泪意。
“回,回王妃的话,奴婢,奴婢打探到了一些。”吞了口口水,才继续道:“是外院马棚里的小子说的,说王爷,这两天都去了什刹海附近的那间宅子。”
“什么?”赵其芳凝眉道:“王爷去什刹海的宅子做什么?可是见什么要紧的人物?”
“这,这奴婢就不知了,那小子只说王爷叫他们远远的避开,不叫他们入内,也不知里头到底是谁,只知道第一天去时,是王爷亲自抱进去了一个姑娘。”
“姑娘?!”赵其芳粉拳紧握,狠命的捶在了桌子上。
“我就知道,必定是有人了,否则怎么会正眼都不看我一眼!这叫什么,这算是什么!才刚成婚,他就在外头偷背着人养外室,一个堂堂王爷,难道他将人回王府里来,我会不点头吗!我还能……”说到此处,赵其芳忽然顿住了,喃喃道:“什么人必须要养在外面,不能带回来?”
艳青跪在地上不敢言语。直到赵其芳将她赶出来。
而离开正屋的艳青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因近日不上夜,就退下去了。
夜半时分,趁着同屋的小丫头睡熟了,这才去了花园子的角门,往门缝里偷塞了一张字条。
清早时分,艳青塞的字条赫然出现在白希云手中。他舒了口气,对骆咏和管钧焱道:“第一步算是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