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齐妙醒来,骆咏和管钧焱都急忙来探望,只是他们不方便在内室久留,只停顿片刻便去了。林三四和周氏也来了,但他们到底不是齐妙真正的公公和婆婆,表面上是白希云的生父和生母,实际上却是白希云的手下,是以只做足了样子,端着十足的尊重,仔细叮嘱过齐妙一番也去了。
白希云便吩咐了人去预备晚膳。
齐妙叫了玉莲进来,让她预备纸笔。
白希云笑着问:“怎么了?你要写什么,等身子全好了再写不迟。”
齐妙摇头,歪着头看着侧卧在床畔的他,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脉搏:“咱们俩现在都是伤号,饮食上自然是要注意了。”话毕不多言,仔细将他两手都看过,随即指头点着他的额头,又是心疼又是不满的道:“你这呆子,我不是没事吗,不过昏睡而已,转而就会醒来,你做什么要动这么大的火?你身上可还带着伤呢!”
“所以媳妇是个大夫才不好糊弄。”白希云摇头叹息,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玉莲正一黑漆的托盘端着纸笔而来,听闻白希云这样说,禁不住抿嘴一笑。
齐妙仔细的坐起身,冰莲就拿了柔软的引枕摆在齐妙背后让她靠着舒服。玉莲半弯腰,将托盘递到齐妙面前适当的高度方便她写字。
齐妙一面写下了白希云药膳的食材,一面哼道:“你还不满足,不知多少人羡慕你呢。”
白希云此时当真觉得,能听到她这般娇声软语,真真是幸福至极,待到齐妙写好,又吩咐了玉莲和冰莲药膳需要注意的事项,等婢女退下后,他才挪到齐妙身畔,枕着她的大腿侧躺着,一只手臂伸长,握住了她的雪玉一般的脚踝:“多少人羡慕我,我自个儿都数不清了,原来你也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得夫如此,我与有荣焉。”齐妙捻起他的长发把玩,随即笑道:“待会儿用过了饭,我服侍你沐浴吧。”
白希云连连摇摇头:“你如今娇贵着呢,我哪里敢劳动你?”
他一副诚惶诚恐被吓坏了的模样,将齐妙逗的忍俊不禁。
见她心情如此愉快,白希云也露出个轻快的笑容,将所有阴霾都暗藏于心底。
齐妙昏迷期间,他曾经托管钧焱暗中去打探过宫中的情况,得到的消息和当日宫里的人给他的解释一样。都说是当日下雪,台阶上湿滑,四皇子不留神跌倒,在背后摔在了齐妙与玉莲的身上。这才不留神将人撞翻了。
就连玉莲和曲太医,所描述的当时情景,也和四皇子以及当时旁观之人所言对的上。
四皇子如今已被皇上关了禁闭。勒令若不能改掉那毛毛躁躁的毛病,就不要出来了。
听皇上的口风,白希云哪里还能不明白?皇上既说这件事是由于四皇子毛毛躁躁引起,那就一定是四皇子的无心之失,绝对不是故意。谁敢多说一句?谁又能多问一句?难道谁还能让天潢贵胄的四皇子,去给齐妙偿命?莫说齐妙无恙,就是真的一尸两命,四皇子到底是皇帝的儿子,也不会怎样的。
在外人眼中,齐妙或许只是个妇人。再或许是个医术不错有用的妇人。可是在白希云的心里,齐妙是他的心尖儿,是他前世今生所有对于美好的诠释凝结一身的女子,旁人可以不在乎她的生死不顾及她的感受,他却不可能不在乎不顾及。
这个仇,他是一定要报的。
他决不能让宝贝疙瘩白白的受了欺负和惊吓。
且不管这件事是四皇子有意还是无意,是有人陷害还是他自己主张,这错他都首先要算在他的头上。
如今皇上关了四皇子的禁闭,看似是对四皇子的惩罚,实际上却不痛不痒的。是如今四皇子和他的生母于嫔一脉都急的跳脚,因为皇上关起四皇子时雷霆震怒,说了一句“几时改掉毛躁的毛病再出来”。这条件他们觉得太过于模糊,觉得四皇子这样不知道几时放出来,说不定就要输给徳王和三皇子以及下头稍微小一些的几位了。
但是他们这些贪得无厌的,就没想到皇上有可能就是为了网开一面呢?这界限模糊,便是可以晚一些放出来,也可以早一点啊。
白希云勾起嘴角。
他不但不想让四皇子简简单单去关禁闭,他还要帮四皇子出来!
“在想什么?”齐妙轻轻地捏他的耳垂。
白希云笑着摇头:“哪里有想什么,只是有些困了。”
“定是忧思过度,昨儿都没睡吧?待会儿用了安神汤咱们就早些安置。”
“好。”
白希云握住齐妙的手,像是握住了世上最珍奇的宝物一般珍惜的放在胸口,引的齐妙红着脸别开视线。
窗外簌簌的飘起了雪,烧着地龙一片温馨的室内却是温暖如春。
而此时的永寿宫内,即便满室温暖也无法驱散万贵妃周身的寒气,盛怒之下,万贵妃却习惯将一切情绪掩藏起来,只是长久跟随在万贵妃身旁的宫人都无法忽视现在的低气压。
曲太医续道:“娘娘,好在齐大夫师出名门,自有疗伤的圣药,否则此番微臣即便拼劲全身医术,也不可能保得住齐大夫和她腹中孩儿的性命了。幸而天可怜见,如今他们母子平安,娘娘也可放心了。”
万贵妃深吸口气,才强压下怒气,声音却如往常一般慵懒随和:“有劳曲太医了。以你看,齐氏的身子果真无恙了?”
“若无意外,当无恙了。”曲太医谨慎的做答。
万贵妃颔首,便道:“今日有劳曲太医。”
“不敢,不敢。”曲太医连忙行礼:“这一切都是微臣的本分,娘娘着实太客气了。”
曲太医见万贵妃再无别的吩咐,就打算退去。
待走到侧间屏风旁,万贵妃似才想起来似的,不经意间问道:“白子衿的伤势如何了?”
曲太医忙回过身来,低垂眉眼恭敬的答道:“微臣给白大人看了,想是齐大夫给白大人用了那个神药,如今已经好了许多。”
“哦?你如何看出齐氏用了那个神药的。”
“回娘娘。”曲太医笑道:“当日齐大夫说过,那药一共五颗,齐大夫摔倒昏迷之前,曾经让臣打开瓶子取药出来服了一颗,微臣看瓶子里除去齐大夫用的就只剩一颗,想来当日三殿下的伤势那般眼中,两颗药就缓解了许多,白大人的伤不过皮外伤,这会子应该已好的七七八八了。”
原来如此。
万贵妃挥手让曲太医退下。
她缓缓靠后,依在了柔软舒适的锦绣大引枕上。
齐氏与白希云虽是新婚燕尔,可是他们夫妻一心伉俪情深,相处日子虽短暂,确经经历了许多事,万贵妃冷眼旁观着,见齐妙从未抱怨,依旧对白希云一心一意。如今发生这样大的事,听曲太医的口吻,那小夫妻还是那般感情深厚的叫人艳羡。
万贵妃对儿媳妇满意至极。
如此一来,对害了齐妙如此的人,就更加无法原谅。
“娘娘。”女官落霞到近前来低声道:“于嫔如今还在外头跪着呢,您是不是……奴婢是想,若是叫于嫔有个好歹的,怕皇上那里到底还是会顾念心疼。”
“你说的道理本宫何尝不懂,不过皇上是处事公正之人,不会因为犯错的是皇子就有所姑息,若真是皇子犯了事,却因为了袒护自己的孩子就害的臣子没了孩子,皇上也会于心不忍的。”
万贵妃站起身,优雅的步下紫檀木脚踏。
落霞立即双手捧上小巧精致的黄铜手炉。
万贵妃摆手,缓步走向殿门。立即就有内侍一左一右为她撩起玫瑰红色的锦绣暖帘。万贵妃踏出门槛时,雪狐披风已被落霞披在她肩头。
随手拢了拢披风,万贵妃居高临下看着跪在院中的美妇人。
于嫔已年近四十,却是保养得宜,身材纤秾合度,此时脱簪待罪,未施脂粉,身上披了件深紫色的素面棉斗篷,就那样带着宫人跪在打扫的干干净净,看来却十分冰冷的青石砖上,雪花飘零落在她的发丝和肩头,灰白的画面更显出了她的娇软柔弱。
“贵妃娘娘。”于嫔额头贴地,随即颤抖着声音虚弱的道:“是嫔妾教子无方,求贵妃娘娘开恩,放了四殿下出来吧。四殿下逼近年轻不知事……”
“妹妹休要再跪了。”万贵妃蹙眉道:“下旨让四殿下禁闭反省的人是皇上,不是本宫。若是妹妹有这个决心和毅力,不如去养心殿跪一跪皇上。”
于嫔低垂着头看不清脸面,声音十足的期艾:“贵妃娘娘,嫔妾去过养心殿,可是皇上不肯见嫔妾。贵妃娘娘是后宫第一人,是皇上放在心尖儿上的人,求您开恩,去皇上跟前美言几句,嫔妾和四殿下都会记着贵妃娘娘的好处,往后必定报答您的大恩。”
“四殿下做下那等错事,皇上想来在气头上,本宫可不敢这会子去打扰皇上,这不是自己往刀口上撞是什么?依本宫看,妹妹还是省些力气,回宫去好生休息吧。四殿下如今不过是禁闭而已,不痛不痒的,比那白夫人所受可不差得远了?着就已经该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