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永春听闻捕快们专门登门来,竟是开口就为了那畜生说话,当即气不打一处来,怒骂道:“你们这群趋炎附势的家伙,难道朝廷俸禄养活你们,就是要让你们滋生歪风邪气的?你们只顾着偏帮,就根本不讲公正道义!这会子不知帮我出头,反倒还帮起那不孝的畜生来,大周朝的法律那一条规定儿子可以随便欺负老子的?就是我现在去衙门里直接告他不孝忤逆,青天大老爷都要先一顿杀威棒将那畜生的筋骨这段几条才罢休!”
捕快们被白永春一番强词夺理逗笑了。
“所以才爱说最不乐意办的差事就是接触这种胡搅蛮缠之人。倚老卖老的我们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如安陆侯这般身份尊贵但又不顾着脸面的。您当日自个儿将儿子逐出家门,无缘无故的就想将嫡长子的世子身份夺来给疼爱的幺子,你打量整个京都城的人都不知道?咱们还都是瞎子聋子不成?莫说我们,就是皇上知道这件事,瞧着都寒心不已。您这会儿有功夫跟我们吵架,不如想想怎么处置那些牛羊是正经的。”
另一不快也道:“就是的,没用的时候就一脚踢开,现在自己闹出事来,就想叫人帮你收拾烂摊子。还没见过这么掉价的侯爷。”
白永春面色涨的通红,一口气憋闷在胸口,又找不到话去驳斥,一时间进退维谷。
张氏和老太君在一旁看了半晌,总算是明白了其中内容,二人都不约而同赶到心惊,这些捕快平日里不做好事,恃强凌弱的事情做的或许不少,捧高踩低更是家常便饭,可以说,这些人就是体察上意的风向标。就算不是圣上的意思,也是上头比白永春更体面人的意思。
他们虽然怒其不争,但是绝不会舍得看他这般被人折辱。就算是上头的人看白永春不顺眼,那自然有人对付他,何至于要让下头的人来折辱他。
老太君便抿着唇上前来,冷声道:“几位差爷,敢问你们今日到门前来无辜闹事,意欲为何?若是专门来侮辱我家侯爷的,那老身可就要去应天府告一状,当着青天大老爷的面儿好生问个明白了,我们侯爷到底是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大事,就沦落道要被下人来质问的份儿上?就算再不济,我们安陆侯一脉也世袭至今,难不成就低落到要叫人如此欺压吗!”
老太君跃进沧桑,若不论说话的内容,只看气魄,着实是开口闭口都十分铿锵有力。可是她言语之中对捕快们的鄙夷却是毫不掩饰的。
几人面面相觑,都觉得好笑的很。
他们当差多年,见多了各色的人和事,却从未见过白家这样奇葩的。本该在外头冲杀的爷们是个软蛋,外男说话,女人家却能出来胡搅蛮缠。
难怪将个侯府闹成这样,嫡不是嫡庶不是庶的,有能耐的长子被除了宗谱,没能耐的却吃香,还被皇上插手夺走了世袭爵位,真是想想都好笑。
捕快们不愿意跟个老妪吵架跌了男爷们的身份,并不理会老太君,只是冷笑了一声,道:“我们这些人的确是卑微,没有安陆侯这样显贵的身份。所以您几位也清楚,咱们就算是来传话,传的也是上面的话。实话告诉您几位,今日的差事是府尹大人和德王殿下一同吩咐下来的。咱们已经将话带到。那些牛羊,您几位看着办,若是不想去解决,也行,咱们这就回去与上头回一声就是。我们的分量不够,自然有分量够的人再来与身份高贵侯爷说。”
说到此处,几人一拱手,转身便走。
老太君起的捶胸顿足:“没了天理丧良心的混账王八羔子,这是不将我这个老封君放在眼里啊!我说的话,可竟然都当做耳旁风!”
后头张氏冷笑了一声,虽然是一家人,可是看着这母子两个如此吃瘪,心情怎么就这么爽!前一刻还在屋内袒护自个儿儿子,眼瞧着白永春在外头找了野老婆,在家里如此危机缺银子的时候,连打算给闺女做嫁妆的金银首饰都透了出去给外头的野女人去了,老太君居然还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是当掉了,当票还在她那里!现在出门还继续维护儿子,外人难道还会惯着她?
到底也是有人可以收拾她的!
老太君的嚎啕,让白永春听了更加烦乱了。
他原本就丢了官,连想传给白希暮的爵位都被褫了,想做买卖赚钱挽回面子又不成,还被人给骗了,如今这么一大群牛羊要养,养了外室偷首饰的事还爆了光,几厢夹击下来,他早就身心俱疲。此时又遭到迎头一击。
徳王和府尹大人下的命令。
徳王可是他亲生儿子,这会儿自己反倒要被不知情的亲生儿子踩了?而且,徳王的意思,难道不是皇上的意思?据他所知,徳王是个行事极有分寸的人,私自滥用职权的事情是不会做的,那么就是说,这件事安排下来,或许是德王殿下上头的人做的?
徳王上头的人是谁?根本不用想就已经让人毛骨悚然了!
他虽然行为懒怠随性了一些,可是也并不是个笨蛋,皇帝对他的不喜早就已经可以看出,到如今是皇帝一行去了一趟普兰围场,据说三皇子出了事还是被齐妙那个小贱人给救活的?皇帝对白希云哪里能不更加看重!
看看别人家的女人,怎么就一个个都那么知情识趣,还能旺夫。回头看看自家的女人,从来都是横眉竖目冷言冷语,还没齐妙那么好的容貌那么大的本事,怎么偏偏他就是这么命苦!
白永春越想越是委屈,越想越是担心。如果皇帝继续看不惯他的所作所为,要继续对付他,夺走他的爵位也就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他白永春岂不是成了天下人的笑柄了!
思及此,白永春就觉得自己老娘在一旁嚎啕的声音太刺耳,太晦气!
“行了!还不快回府里去,在这里嚎啕管什么用?若是将不相关的人招惹来,传嚷开来,到时候我丢人丢个大发的难道你们就好受了!”说罢气哄哄的进了府门。
老太君和张氏二人都呆愣住了。
白永春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怎么好像这件事还成了是他们的不是?难道做生意不动脑子被人骗的是他们?难道被上官申饬也是她们导致的?
老太君气的捶胸顿足,“你这个不孝子,你给我站住!多少年了,你自己出了事儿多暂不是我给你出头去解决!你四五十岁的人了,惹出来那些风流桃花债,哪一次不是我去给你遮掩!?到如今,你不顺意了,自己不去找找缘由,自己好改正,返到来怪我给你丢人?你不孝,我要去祠堂去哭太爷去!去哭你爹去!”
老太君说道此处,越发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腿一软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张氏听着觉得好笑的很,若是老太君早些年教导安陆侯时多说一句“遇到事要从自己身上找找缘由好好改正”,白永春何至于长到这么一大把的年纪还是这个德行?自己教导不好,现在反倒来哭嚎,这娘俩一个个瞧着都叫人觉得牙碜。
安陆侯府门前如此正大乱时,齐妙与白希云所乘的马车正停在巷子拐角不远处,将此处一切都看的分明。
齐妙靠在白希云肩头,只觉得好笑的很:“你呀,急哄哄的拉着我出来,就是为了看这个热闹?”
“是啊。”白希云笑道:“这些日只顾着赶路了,就没让你散散心,如今来瞧瞧他们的趣态,不是很有意思吗?”
白希云说的理直气壮,倒是将齐妙都逗的禁不住笑起来。
“你这个坏心的家伙。他们那个趣态,难道不是惨状?”齐妙掐了白希云的脸颊一把,“若是叫他们知道你就是这么来看热闹的,安陆侯还不将满腔老血都吐出来?”
“你这注意倒是不错。”白希云笑着望向马车外,竟然真的考虑起要如何让白永春知道方才那一幕都被他们看到了。
齐妙好笑的摇头:“你呀,多大了,还孩子一个样。眼瞧着翻年就要做爹的人了。”
“不是我故意使坏,他们那些人,要让他们倒霉根本不用外人做什么,他们自己作死做下的那些事,早晚都会让他们万劫不复,我只单纯做个看客,都用不着动手做什么。”白希云眼神渐渐变冷,前世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一直藏在他的脑海中,是如何都挥之不去的。
齐妙什么都不知道,自然不知道那些畜生前世都做过什么,白希云也不预备让她知道,更是死也不会让她再度尝到那些痛楚。就让所有不好的记忆都停在前世,让他独自一人承担着也就够了。
“阿昭,你看!”齐妙的声音将白希云拉回现实,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见侯府后方不远处的住宅群内有个方向冒气了浓烟。
齐妙喃喃道:“定然是有谁家里不留神走水了!咱们要不要帮忙去告诉水龙局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