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知道了,你能挺身而出,已经十分难得。”皇帝眼神充满赞许和期望。三皇子不只是摔断了腿,他腿上的伤口一直在流血,若是不做处理,怕会因失血而丢了性命。
身为皇帝,最是明白朝堂之中那些不可言说只能意会之事的,齐妙身为女子,且还怀有身孕,在这般血肉模糊惊心动魄的场面之下没有如其他贵妇一般吓的花容失色,依旧镇定自若挺身而出尽力保三皇子性命,足见其医德仁心和自身的胆魄。
皇帝此事再看齐妙,更多了许多长辈看着晚辈的满意和称赞。
而此时,却有一些并不为了三皇子担忧,只一心一意观察皇帝一举一动想伺机做些什么的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记在心上,揣摩出一些别的意味来。再看白希云的眼神就变的微妙。
白希云在齐妙挺身而出之时,就已在观察二皇子的反应,可二皇子的眼神一直都不肯与他相对。
这时吴妃终于换过劲儿来,爬到齐妙跟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白夫人,你,你一定要救救我儿!一定救救他!”
“吴妃娘娘,臣妇尽力而为。”吴妃抓着她的手腕十分用力,那双眼里也满是乞求和绝望之中无奈的希望。
吴妃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她身上。可是齐妙也随着吴妃掐着自己手腕的那侵入皮肤的疼,更认清了现在的情况。
她原本在犹豫。
她不知这个时候是否该为三皇子医治。明摆着的,就算今日二皇子并未做什么手脚,三皇子若残了或者丢掉了性命,对二皇子来说都是去了一个对手,而白希云是二皇子这一派的人。她若是医治三皇子,不论能否治得好,都算是对二皇子的开罪,白希云的身世原本就是二皇子心头的一根刺,若是在因为她医治了三皇子,给白希云惹来麻烦呢?
可是这些顾虑都在她目测三皇子流出的鲜血时消失了。
她是大夫!
她不能因为这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眼看着一条生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流逝。这个朝代没有输血的技术,她是懂得输血,但是一时之间也难以找到那么多验血、输血的器具,一切都需要慢慢准备,而三皇子的情况,是等不了那么久的。她必须要现在为他止血。
齐妙不再多言,低头将那汗巾子在三皇子右腿大腿上扎结结实。又用方才那根绣花针,在止血的穴位之上施针。慢慢的,骨头穿出皮肉的伤口处果真不再流血了。
此时那匹马已经被抬到一旁,有侍卫上前来,小心翼翼将三皇子抬着翻身,将腿摆正。
齐妙便跪坐在地上仔细检查他的双腿,因不能做透视,她只能靠着经验和常识以手触碰来判断。
他碰触到三皇子时,三皇子终于疼的哼了一声,满脸冷汗的睁开眼。
齐妙见他醒来,随手就在他后颈处扎了两针。
吴妃见儿子醒了,原本欢喜的大叫着三皇子的名字,可齐妙却又将人扎昏了,吴妃焦急的道:“白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娘娘不要焦急,我只是让他昏睡过去,双腿的断腿之痛,难道您希望三殿下清醒着去忍受吗?”
“原来如此。”吴妃松了口气,她顾不上自己的头发披散,满脸泪痕糊了妆容的狼狈模样,只满含期待的望着齐妙。
苏名博这时已经将齐妙说的东西都拿了过来,还吩咐人预备了热水和锦帕。
齐妙检查过后,道:“三殿下双腿都已断裂,左腿尚好,应当只是骨裂,右腿的情况已经显而易见,幸而折断之处边缘齐整一些。少有碎骨留在皮肉之中。”
皇帝俯身蹲在齐妙身旁,“依你看,老三的腿……”
“皇上,臣妇只能暂做固定处理,保证三殿下不会因失血过多而出大问题,至于断腿,着实还需要太医院的熟手们来处置。”齐妙盈盈双眸望着皇帝,说的极为诚恳。
皇帝点了点头。
他不能为难一个妇人去做更多。
说实话,此事能够挺身而出,已是难得了。
齐妙便叫了两个内侍来帮忙,为三皇子以壁纸的树枝和木板固定双腿,右腿上则是将骨肉摆正,上药,固定。
随后内侍抬了一张门板过来,就要将人抬上去。
“慢着,先不要动他。以免活动之下骨头错了位置。”齐妙适时阻拦,内侍们都停了手。
齐妙拉着玉莲的手要起身,但因有孕,身子较为笨拙,一下没起得来,白希云忙在一旁扶着她。
看向白希云,齐妙眸中含了歉意。
她不知道是不是给白希云惹麻烦了。但是她着实无法见死不救,幸而急救已经做完,剩余的就要看太医的了。
白希云哪里瞧不出她的担忧,只赞许的对她微笑,捏了捏她的手指。
二人如此恩爱的模样,落在皇帝和万贵妃的眼中,二人都觉德莫名的欣慰。
而二皇子则一直沉默的站在一旁,面色平静眼神无丝毫情绪的望着白希云和齐妙。
皇帝道:“怎么,胡太医和曲太医还没醒过来?”
“回皇上,人已经用水泼醒了,正往这边带过来。”苏名博回话。
皇帝问:“太医一同掉落马车昏迷的事,要查清楚。”
“是。”一旁锦衣卫指挥使赵显行礼应是。
“还有,那匹马,为何偏赶着这时候发了疯。”皇帝一指旁边的死马,“将此马交给锦衣卫,一定要查出缘由!”
“是。”赵显再度应是,带着人就地去检查马匹。
三皇子没有了立即亡命的趋势,吴妃也不在嚎啕大哭,场面暂时稳住,皇帝便吩咐闲杂人等离开,身旁只留了二皇子、四皇子、白希云夫妇、万贵妃和吴妃。
不多时就有两名侍卫策马而来,马背上各自驮着胡太医和曲太医。到了近前将两位浑身湿透的太医放在地上。
二位太医忙到跟前给皇帝叩头行礼。
“臣来迟,请皇上恕罪!”
“别废话,快去给老三诊治!”
“是。”
此番出行,跟随而来的太医就这二人,关键时刻俩人都落了马车昏迷,若是三皇子真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两人莫说是自己的脑袋,就是全家人怕都要折进来。
二人到了二皇子跟前一瞧,却见二皇子双腿都已经固定,且右腿已经将断骨和正,也止了血用了止血药。
二人对视了一眼,眸中都交换了不可言说的意思。
齐妙这时拉着白希云低声道:“阿昭,我有些累了。咱们先回去好吗?”
她声音虽低,却能让一旁的皇帝与万贵妃都听的清楚。
万贵妃闻言便道:“齐氏有孕在身,今日的确劳累了。莫要为了此时动了胎气才好。”
皇帝也点头。
才刚场面混乱的无以言说时,多亏了有齐妙急时出手,否则只等着太医前来,怕三皇子流血也要流死了。
皇帝便道:“今日齐氏的功劳朕记在心里,待到此番事处理过后,朕必有重赏。”
“臣妇能为三殿下尽绵薄之力,便已是万幸,着实不敢再求赏赐。”齐妙行了礼,“皇上,臣妇暂且告退。”
皇帝摆了摆手。他往日沉稳锐利的眼眸之中,也有了一丝疲惫。
原本好好的一家子行围,竟出了这样的事。
若不是他打了主意出来,是不是三皇子也不会被暗算?
是了,暗算。这件事明摆着背后有人操控。可是,到底是谁?
抬眸看了眼正关切看着太医诊治的二皇子,又看了一旁敛额不语的四皇子,皇帝抿了唇,陷入沉思。
皇帝如今身心俱疲,着实不愿在用任何心思去揣测自己的孩子。可是他也不是全然不懂得其中的厉害关系,当年他是如何才能坐上如今的位置,其中所经历的风雨并不是外人能够理解的,也不是三言两语能够概括的。
见到这种场面,他痛心不已。却也无可奈何,自古弱肉强食,若真想让大周朝强盛的民安咽下去,他需要的继承人就不会是一个软弱无能之人。
看着躺倒在草地当中有太医诊治的三皇子,皇帝强硬的外表之下,内心里也着实有脆弱之处似被敲碎了的蛋壳一般龟裂破碎开来。
自他践祚开始,就早聊到了一定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想不到这一天来的这样的快。也这样的令人猝不及防。
“皇上。”胡太医与曲太医道:“三殿下的伤处固定的相当完好,脉象也并无太多凶险,性命上暂时无碍,臣请陛下旨意,这会子将三殿下挪回行宫卧房,也方便长期救治。”
皇帝闻言回过神,看了看依旧在昏迷着脸色惨白的三皇子,点头道:“准了。”
一众人就又一次忙碌了起来,要将三皇子抬回去。
皇帝便问:“老三的腿,你们感觉如何。”
胡太医和曲太医再度对视,曲太医斟酌道:“回皇上,臣常年服侍在内宫,根本没有接触过这一类跌打开放性的病症,着实是毫无章法,若臣来医治,怕三殿下的腿是要截掉以防备发生病变的。”
“什么?!”皇帝闻言当即带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