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走进沁园的侧门,正瞧见白希云一袭天青色道袍迎面而来。他们二人也有约莫十日没见,好像十天的时间,白希云的气色又好了一些,原本瘦的塌陷下去的脸颊如今也丰满了,整个人宛若白云出岫一般俊美潇洒,浑身又泛着一股子清泠的矜贵气。
二皇子看的心中喜欢,笑着道:“才几日不见,子衿看着又好了不少,可见齐氏医术了得。”
“二殿下。”白希云潇洒行礼。
二皇子双手搀扶,笑道:“都说了几次,咱们之间不需要这些虚礼。”
“礼不可废。”白希云直起身,笑容亲切轻松的道:“快进屋里来坐。这些日没见你,想必户部之事冗杂繁多,牵扯了不少的精力吧?”
“可不是吗,与那些老家伙,一个个精明的很,与他们在一处就是喘气儿都得多留一个心眼儿,没的叫人觉得累得慌。难为父皇每日是如何那般游刃有余的处置朝政的。”
说话间,二人已到了前厅。
齐妙亲自端了黑漆的托盘出来,上头放着两个精致的白瓷盖碗。她素手白皙,在黑漆托盘之下显得越发细嫩,端起盖碗放在案几上的动作优雅秀气,叫人瞧着便觉赏心悦目。
饶是白希云看惯了齐妙的美态,此时呼吸之间她身上淡雅的香气随着她的接近而越发浓郁清新,心中都不免生出酥麻旖旎之感,更何况是早就对齐妙动了心却不可能有结果的二皇子?
二皇子垂眸掩去眸中的喜爱,他的身份地位,容不得自己将那些心思表现的太明显,如果他无法控制自己,就会让自己落的像白永春一样,叫人见了便觉得厌烦。既然明知道就算表白齐妙也未必会有回应,反而还会将人推的更远。
二皇子端起白瓷茶碗,借喝茶的动作遮住了眼眸中闪烁的情绪。
白希云则是笑着道:“你也乏累了,去歇着便是了,这里自有婢子们伺候。”
二皇子闻言想起齐妙已有身孕,约莫也该三个月了,便似不经意的看向她腹部。
齐妙未曾察觉到二皇子的注视,只笑着道:“那我便下去了。”又对二皇子行礼。
二皇子忙颔首还礼。
白希云自然察觉到了二皇子神色中的波动。早些时候他就曾经发现二皇子的心目中齐妙的地位或许不同。不过齐妙的忠贞和人品他相信,二皇子又从未有逾越的行为,一直都表现如常,白希云自然没理由去责怪这个好友。虽然心里有些郁闷自家妻子也太讨人喜欢,但这会子却是谁都怨不得的。
二皇子落座吃茶,借着端起茶碗的动作来掩饰内心的不平静。心中的哀愁再次如同喷发的岩浆一般蔓延开来,灼烧的他浑身炙热,无法言诉。
这段日子没有见到齐妙,也是他强迫自己不要见她引得心里波澜难平,既然是朋友妻不可戏,他又何苦苦着自己?
想不到坚持了十天,在见了她的一瞬内心的防御还是被击溃了。
那种缠绵倾诉缠绕在心底里,如枝蔓缓缓的穿插入四肢百骸。疼痛刻骨又无法剜除。
二皇子放下茶碗时,竭力的控制着情绪,将眸中的失落掩藏起来。
白希云却是更难不去察觉到他情绪更加低落了。
心下无声的叹息,但是极巧的掩饰了情绪,转而道:“听说皇上有意行围,可是真的吗?”
“你的消息倒是灵通。”二皇子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了然之下噗嗤笑了:“必然是齐氏去听了我母妃说的才知道的吧?的确,父皇今秋有行围之意,前儿陪着父皇下棋时曾经听父皇无意之中说过。今秋钱粮颇丰,父皇也说自己近日来忙于朝政,竟全然无闲暇时间,加之京畿大营也许久都没有操练了。前儿父皇还说要让我来负责此番出行的护卫布防。”
通常情况,大周行围之事除了消遣娱乐之外,更要紧的是考较宗室勋贵子弟的本领,训练京畿大营、五军营、神机营的调度和配合。
而趁此机会也正好可以锻炼皇子、宗室,以及勋贵子弟的能力。
二皇子如今是皇子之中最为年长的,也是皇上最器重的,加之先前皇帝御口亲封了白希云太子少傅的官职,现在朝中之人都在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把握风向,随时的做好站队的准备。
此番能有荣幸负责行围之时的防卫,也正是彰显了皇帝对二皇子的重视,以及肯定了二皇子的能力。
“既然如此,出行之事便要好谋划起来,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很早之前便有意注意你的行为了。正等着挑你的错处呢。”白希云正色道:“寻常人家,为了千八百银子尚且有兄弟反目的,更何况是你生在天家这样大的家族。”
二皇子自小到大的与亲兄弟不亲密,却与自己这位伴读的病弱兄弟亲,正是因为白希云敢说旁人不敢说的真话,是真心诚意的在为他着想。
“你说的极是。”二皇子心下不免感慨,看来白希云对待他还如从前一样,别人不敢说的话,白希云敢说。别人不敢与他说的实话,白希云也会直言不讳。
如此一来,二皇子越发确定了白希云对待他的心意没有变过。想来是自己听了小人谗言,就算心中没有全信,到底也是造成了一些影响,以至于他会用怀疑的眼光去看人。
白希云道:“皇上出行的日子我想大也就是近些日,在晚一些日子他天气就更冷了,虽猎物丰美,却也不适合皇上以及宫中贵人主子们游幸。”
“那么准备的时间也并不多。”二皇子面色略有些凝重,“皇上如今瞩意于我,多少人在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若只是有人看笑话也尚且可以,要紧的是不要有人背地里使绊子。”白希云站起身道:“二殿下,咱们出去散散步?”
“好啊。”二皇子便知道白希云是有话与他说,担心在此处说话叫人听了去。
二人到了廊下,婢子们是都齐齐行礼,禁不住偷眼打量,二皇子儒雅温润,白希云俊秀清冷,虽是不同气质的人,但一样的优秀。
年轻的婢女都禁不住霞飞双颊,低垂着头。年少一些的甚至交头接耳嬉笑起来。
二皇子见惯了他人这般,白希云的眼里除了齐妙也放不下别的女子,是以二人都旁若无人的走出沁园,根本就没注意到这些。
出了沁园的正门,便是一条幽静的青石砖甬道。直走下去穿过月亮门,便是一条杨柳堤岸,安陆侯府花园有专门负责稼穑园艺的婆子专门侍花弄草,即便府里前些日子着实乱了一阵,齐妙又不理会府中的庶务中馈,花园子里着实还是幽静的很的。
二皇子便与白希云走上一跳宽敞的石子路,四周灌木矮小,花团锦簇之中却是藏不下人的。正合适说话。
“子衿,你说父皇此番是否会叫上母妃同行?”
“圣意难测,不过以万贵妃的盛宠,想必会随行的。”话及此处,白希云难免联想道齐妙。
齐妙如今是专门诊治万贵妃脉象的女医,若是万贵妃随御驾前往围场,她少不得要跟着去的,只是如今正是她有身孕反应最严重的时候,如果去围场,少不得要舟车劳顿的,到时候她身子怕是吃不消。
二皇子想的却是另外一桩。万贵妃出行,齐妙必定会同行,他既然负责队伍的防卫自然见面的机会就会多一些。他与齐妙无缘做夫妻,他也只能求着多见一见她了。
一时间,二人都有些沉默。
不过沉闷的气氛不过多久,二皇子便又笑的云淡风轻:“我瞧着你身子也好的多了,这些年你都一直困在家中,不得见外头的事物,着实憋闷的很,若是可以,到时候我与父皇说,让他带上你,到时候你可以陪着父皇下棋,也可以出去散散心。”
白希云闻言,一时间有些心动。
可是转念一想,齐妙的身子定然不适合出门的,他若是跟着出去,岂不是要与齐妙分开?
他舍不得一天不见她,他只想与齐妙长相厮守,至于出不出门都无所谓了。
可是万一皇上真的下旨呢?他也不好拂了二皇子的美意。
“你说的极是,不过也要看看到时候情况。这段日子你也要小心三皇子、四皇子和五皇子那处。”白希云道:“总觉得他们这段时间太过于安静,却有些反常。”
二皇子也颔首:“皇子之中,也就他们三人与我年龄相当,我也觉得这段时间他们太过于安静,只是他们没有动作,我反而也不好动作。”
白希云笑道:“实在不成,最好是使个引蛇出洞的法子。”
“引蛇出洞?”二皇子听的眼前一亮:“子衿,你可是我的智多星,你又有了什么好法子?”
白希云笑道:“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我也需要好好计算一番。”
话音方落,却见转角处,张氏在白白希暮的搀扶之下缓步而来。
一见到二皇子,张氏脚步倏然顿住,表情也变的十分微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