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人半尸的“王亚军”嘿嘿冷笑,鬼气森森,头一歪向一侧的藤蔓巨墙撞去。
赵云松有阵盘的加持,自己又是土木双灵根,遍布整个坟场的绿色海洋上空是呼思尔漫天飞舞的火鸦。木生于土、长于火,那些藤蔓被赵云松真元催动,源源不断汲取地下的土元力,在满天火鸦的温养下疯狂生长,绿意盎然。看似柔软的身躯,其实结实无比,被这半尸的怪物全力一撞,虽然剧烈弯曲,却并不断开。赵云松阵旗一挥,无数的藤蔓密密麻麻将撞进绿墙的半尸一层又一层裹成一个巨大的藤球,任他在里面横冲直撞,就是撞不开藤蔓编织的天罗地网。
呼思尔的火鸦大军在半空飞舞,一时竟不知该如何下手。要知道这鬼修夺舍之后还能一路从地下逃走,一定也精通土遁。若是没把握一击必杀,火攻反倒会帮助他从藤球中逃脱。
突然,被藤蔓重重包裹住的半尸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只听里面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说:“你们、你们竟然毁了阴沉木,小辈,我突伦与你们不共戴天!”
看来这鬼修生前的名字叫突伦,不过阴沉木是什么东西?赵云松正疑惑间,一个小小的身影从巨坟下钻出,迅捷无比地跃上呼思尔的肩头,正是那只叫“阿狸”的小灵猫。只见它乌溜溜的一双小眼洋溢着兴奋的神采,嘴里叼着一根手指粗的漆黑木头,呼思尔拿过来掂量几下,有些诧异地说:“九百年份的阴沉木,这可是休养魂魄的好东西。可惜啊,如果在这倒霉鬼夺舍之前抢过来,倒是当场就能让他魂飞魄散……现在嘛,只能让他神魂受损罢了。”
赵云松说:“也就是说现在这鬼修已经不足为惧?呼道友,我的藤蔓大阵只能困敌,要想灭杀,还得我们亲自入阵才行。”
呼思尔摆摆手:“不用那么麻烦,他现在神魂受损,就算以前有几分法力,现在估计也就能调用五六成。”
赵云松不敢大意,拨动乾坤盘,整片绿海中的藤蔓拧成九股房屋一样粗的绿龙,每一条绿龙都拔地而起,龙尾扎根于地下,龙头翘首于云间,九条绿龙就像九根擎天的柱子,把整个坟场布成一个青龙大阵。饶是他真元浑厚,这下也消耗得只剩一半。他凝神留意着藤球中的动静,冲呼思尔说:“动手吧!”
呼思尔一双大掌不停结印,藤杖上红光缭绕,空中的火鸦纷纷染上一层妖异的艳红色,体形瞬间涨大了一倍,铺天盖地的火鸦大军,流星火雨一般向包裹着鬼修突伦的藤球扑过去。
只见呼思尔的火鸦刚一临近,原本稳定的藤球像是被什么力量从里面疯狂地向外挤成奇异的形状,赵云松挥动阵旗狂催真元,不料一声巨响,巨大的藤球顷刻之间被震得粉碎,无数残枝断叶像一阵绿色的骤雨迎上呼思尔的漫天火鸦。展翅飞来的火鸦撞上这些藤蔓残片,竟然被直接撞散,待这场绿色的骤雨全部落地,漫天的火鸦也已经被消散一空。呼思尔的藤杖上,新的火鸦还没有生出,面前就突然变得空空荡荡,不禁唬得面如土色,他右手拇指一勾,那顶红色的斗笠像风一样飞速旋转着护在前面。
与鬼修交手,必须防备对方出其不意的诡异手段,所以赵云松双眼中一直运转着洞明玄光。只见炸开的藤球中央,一个淡淡的红色人影正漂浮在那里,看身形还是一名女鬼。半人半尸的突伦浑身虚脱,被她像破布娃娃一样地拎在手中。
赵云松手指一勾,最近的两条绿龙一起俯首,张大龙口向下面的女鬼咬去。
那女鬼不慌不忙,单手拎着突伦,一只脚轻轻抬起,藤蔓绞成的两条巨大绿龙被她这么轻描淡写似的一边一脚,踢得一个后仰,两条绿龙就像两根插在地上的鞭子,在她左右分别向两边狠狠抽下去。
不管赵云松如何狂催真元,那两条被女鬼各踢了一脚的绿龙仿佛挟着毁天灭地之力,接连抽断了坟场中的其它七条绿龙,两条鞭子依然去势不止,重重地鞭打在地面上,整个坟场都在剧烈颤动,尘埃弥漫。赵云松消耗一半真元布下的玄武大阵,被女鬼轻描淡写的两脚,就这么借力打力地给破了!
飞上半空的赵云松和呼思尔惊魂未定,整个坟场又是一阵巨响,地面缓缓裂开一道口子。断开的土层中露出无数棺木、尸骨,也不知是经历了多少年的地形变化,才形成这种一层又一层的坟场布局。裂缝的口子深入地下百米,露出一个巨大的地宫出口,造型奇古的石质宫门缓缓打开,一具青铜棺樽从里面飞出,刚飞到地面,那女鬼手中一震,半人半尸的突伦顷刻化作一团粉尘纷纷滑落。她双手一扬,青铜棺樽的盖子缓缓打开,一个头戴凤翅金冠、身穿锦衣华服的绝美女子静静地躺在其中。女鬼轻抚着棺里沉睡的面庞,喃喃道:“父王,昔日赵军压境,燕、赵两国的修士自诩华夏正统,十三名元婴修士合力围攻我们中山国宗庙。亡国在即,你强行给女儿服下封脉丹,藏在百丈之下的地宫,自己却以少敌多,身陨道消。如今地宫之上的厚土已经不及当日一半,芳草萋萋,却不知今夕是何年?”
此时皓月当空,银辉倾泻。虚空漂浮的棺樽里酣然长眠的绝美女子,与旁边那个淡淡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的虚影,恍惚被一种凄凉无助的气氛笼罩着。赵云松和呼思尔大气都不敢出,也不敢逃跑,因为两人已经被女鬼的神识锁定,周围的虚空中,遍布着元婴修士才有的恐怖威压,只怕两人一有什么异动,立马就会遭到对方的雷霆一击。
女鬼对着棺樽沉吟半晌,终于抬头对半空的两人说:“我的身体在地下沉睡太久,需要修士的元阳之血为引,才能唤醒生机。你们两个功力低微,一升血也足够了。”
古代一升,比如今的一升多了一半。一次抽这么多血,就是修士也会元气大伤。呼思尔额角见汗,战战兢兢地说:“晚辈、晚辈九年前和阿妹两、两情相悦……早就不、不是元阳之身了……”
女鬼手一扬,赵云松一个趔趄站立不稳,从云端掉了下去。落在女鬼身前,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托住。女鬼开口道:“废话,难道我会看不出来?”然后对赵云松说:“小子,你不是在追杀那个住在这儿的小鬼吗?我方才帮你料理了他,现在是不是应该知恩图报啊?”
之前两人明明已经将那半人半尸的突伦死死困住,眼看就要消灭,不料半路突然杀出这么个女鬼来,还自称是什么中山国的公主。中山国?好像是西周时期北方的一个小国,一直被华夏各诸侯国视为心腹大患,在战国后期被赵国所灭。赵云松心里飞快转着念头,眼前这女鬼竟然是两千多年前的中山国公主?修为更是高得吓人,就算自己不答应,对方难道就不会杀人取血?为今之计,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一脸恭敬,正身抱拳对面前的女鬼说:“晚辈赵云松,愿意为前辈效劳。只是晚辈有一事不明,还望前辈指教。”
那女鬼淡淡的身形在虚空中浮浮沉沉,也看不清五官表情,不过传过来的声音却并无不悦:“你说说看。”
赵云松说:“晚辈的藤萝术明明只困住了那突伦,为何从藤球里面破开而出的却是前辈?”
女鬼恍若空气的手臂向他举过来,手掌上托着一片翠绿欲滴的树叶状美玉,用一根银色的丝线穿着。她解释道:“这是安魂玉,是此处一个墓葬主人遗物。这么多年,我拼尽全力才分出一道元神,寄居在在安魂玉中温养。两百年前,一个金丹修士在此陨落,魂魄恰好被吸进地下的一段阴沉木里,这些年他修炼鬼道之术,渐渐强大,昨天被他找到我寄身的安魂玉,正要收他做手下,没想到今晚他就变成了这副怪样,看来是用不成了。小子,这安魂玉佩戴在身上,有安神宁心之效,只要你帮助我唤醒肉身,不仅这安魂玉给你,本公主另外再赠你一样好东西,你看如何?”
赵云松卷起袖子凑过去说:“不知道要如何用血?”
女鬼说:“手臂举起不要动,剩下的交给我就行。”说完手一挥,头顶的月光悠然凝聚成一条透明的管子,被她接在手中,一端轻而易举地破开皮肤,插进赵云松小臂上的主静脉血管,另一端从棺樽里女子的衣领伸入,大概是插进了肩部的血管。最后,殷红的血液沿着银光湛然的透明管道,从赵云松身上缓缓流向棺樽里的女子身体。
十分钟后,棺樽里的女子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血色。赵云松失血过多,渐渐地额角青筋鼓起,心跳加速,耳边不停有汗水滴落。连忙手一挥,四面阵旗落入地下布成一个聚灵阵,周围的灵气快速汇集到身边,被他飞快炼化,不断催动身体造出新的鲜血。灵气盎然的鲜血不断被抽走,他只有拼尽全力运转真元,维持鲜血的再生,保证自己身体的血量。这么一来,只怕再有十分钟,他的修为就会后退到筑基期开光之前。
那女鬼看他忍得辛苦,手掌摊开,银丝穿着的安魂玉自她手中飘起,徐徐飞到赵云松头顶,戴在他的脖子上。翠绿的安魂玉隔着衣服刚一贴上胸口,一股清清凉凉的气息徐徐透入,遇上飞快运转的真元,很快蔓延全身。赵云松精神一振,喧嚣的真元渐渐变得平和悠长,附近的天地灵气磅礴地涌入经脉,立即被安魂玉的气息感染,像温驯的兔子一样听话地滋养着受到冲击的经脉,运转周天,最后归于丹田。此时,赵云松气息和顺,神宁气安,真元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状态飞速运转。平日里打坐半小时才出现的入定状态,一片安魂玉,竟然在片刻之间就达到了同样的效果。几个呼吸之后,赵云松额角青筋隐去,汗水全无。心跳渐渐平缓,悠长而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