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好酒。
陈年女儿红,色泽莹润,香气扑鼻。
酒杯是上好和田。
造型精致,小巧玲珑。
握在手中,轻薄通透,触感极佳。
轻轻抿了一小口酒,甜、酸、苦、辛、鲜、涩6味齐聚舌尖,于评品回味之间,在唇齿中蔓延开来。
对面的红衣候又是一阵大笑,道:“桑姑娘以为,这酒滋味如何?”
我摇首不语,继而又嘬一口,疑惑道:“这酒,如何有六味?又何以如此芳香?”
他摇开折扇,轻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
原来,女儿红酒之所令人不忍释杯,主要在于其风味醇厚甘鲜,回味无穷。
女儿红酒的味是6种味和谐地融合。这6味即是:甜味、酸味、苦味、辛味(辛辣)、鲜味、涩味、以上6味形成了女儿红酒不同寻常的“格”,一种引人入胜的,十分独特的风格。
女儿红之六味,恰似人生六味。
哲人把人生的滋味概括为“酸、甜、苦、辣、咸、淡”六味,意即人生在世,凡事不会一帆风顺,总是要经受起各种磨难。
何况,每种味道都有它最怡人的时候和它最折磨人的时候,每种味道都值得细细品味、慢慢享受。
所以世间流传一说,品女儿红之人,皆是阅尽人生,深谙六味,身心通透之人。
更妙的是,女儿红酒有诱人的馥郁芳香;而且往往随着时间的久远而更为浓烈。
于是又有人便说,世间好酒,难得的就是风骨堪夸,愈久弥香。
此外,女儿红酒不独味好,更兼色美。
它呈琥珀色,即橙色,透明澄澈,纯净可爱,使人赏心悦目。
更有好事者拿出古诗,力证女儿红之美——
“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
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
看着对面的红衣候喝得甚是畅快,我也忍不住暂时放下心事,饮了一杯又一杯。
毕竟,如此美酿,如此闲情,也不常有。
于醉眼朦胧之际,我细细地品尝着入口醇绵的女儿红,”酸、甜、辣、咸、淡“后,无端地觉得”苦“起来。
往事一幕幕又纷至沓来。。。。
黎长生倒并非拿我逗趣开心。
虽然这厮在我面前一贯的嘻嘻哈哈,没个正经,但孰料内心倒古道热肠,肯帮青梅越狱而脱离苦海,并为此不惜承担干系,极够义气。
我一时竟感动得不知说什么好,更不知拿何种表情来面对他。
正因为没有想好,于是也只好继续扮面瘫。
倒是他大手一挥,极男人极仗义的说道:”小事不足挂齿,兄弟么,就要互相照应。“
又说:”谨德那小子如果来找我麻烦,要斩我头,你可得再使使那一剑封喉的绝技,给我报仇。“
我情不自禁地斜瞅他一眼,果然俗话说得好,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汉子归汉子,热血归热血,毒舌归毒舌。
这三者之间,其实并无什么相互影响、互为因果的关系。
撇开心理活动不谈,我在他的指导下换上了小太监的衣服(据他说,他一进这监牢,就对小桂子下了什么迷魂十步倒的毒,简称”迷魂散“而已,那小公公肯定跑不远,绝对就倒在不远处,我大可以冒充小桂子尾随着他出去,反正身形高矮胖瘦也仿佛),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又想了想,从地上抓了一把沙土,往脸上抹了抹,他在一旁大赞,说我果然心细云云,就赶紧屁颠颠地跟着他身后,怀着忐忑兴奋的心情向牢房外走去。
果然没走多远,就看见一个小太监脸朝下、全身扑倒在地上。
牢房通道内,火光微暗。
我和黎长生觉着跑路要紧,也无暇想过要将地上这人翻过来,仔细看看。
正越过这地上的小太监身体没多远,突然只听到一声暴喝”站住!“
刹那间牢房内灯火通明,无数士兵手执火把从黑暗处蜂涌而出,更有无数士兵手执弓箭,将我和黎长生团团围困住。
一个黄袍挺拔身影从士兵中缓步而出,面色铁青地凝视着我俩。
我定睛一看,虽是一张面部表情扭曲的面孔,倒也不让人觉得如何狰狞恐怖,甚至还可以说清秀端正。
——居然是谨德太子。
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从前山盟海誓感情浓时,也未见得这厮与我如何地心意相通。就好比我听说德华楼的年糕做得极好,正自揣摩着要不要派人去买个几份宵夜时,这厮就带来了乌尼小国进贡的特制米线,我本着不忍浪费的精神,便只好饱餐几顿米线,悲剧的是吃饱喝足之后便把德华年糕的事抛到了九宵云外等等诸如此类之事不知凡几,怎地刚刚斗胆越了个狱,还没跑出几十米远,这厮就心有灵犀地在这里守株待兔,还被他逮个正着?
他冷冷地瞪视着我,将手一挥。
就有几名士兵越过我们,径自走到地上的小太监处。
我扭转头,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不由得好笑道:”放心,死不了,那是黎长生的迷魂散“。
话音未落,只见他们将地上的小太监翻过身来,在如昼般的火把映照之下,赫然看见这个小太监正是从我牢房里跑出去的小桂子,只是已无鲜活的模样,满面呈乌黑色,口边隐着白沫,早已气绝多时的一副形容。
一名看起来颇有经验的士兵将手指放在小太监鼻下试探鼻息,向谨德太子的回话再次印证了我的判断:”此人已死。“
”哦?“景德太子抬眼逼视着我与黎长生二人,冷冷道:”是怎么个死法?“
顿了顿,又拖长声音道:”可是——迷魂散?“
那士兵摇摇头,说:”面色乌黑,应是中了剧毒致命而亡。但依小人愚见,迷魂散毒性轻微,绝不可能有此等威力。“
我一时如堕冰窟之中。向侧前方的黎长生望去,只见他也目瞪口呆,一副无法置信的模样。
我虽是愚钝,却隐隐也猜到,奉太子之命前来探视我的小桂子公公,居然离奇死去,而我却在这个时候与青梅竹马携手越狱。。。。。
这件事怎么看,怎么想,都十分不对。
如果黎长生不是我少年时一起长大的伙伴,我又对他了解颇深,几乎便要疑心是他设下的圈套了。
至于谨德,我看了看他怒得发青的面孔,一朝太子,更不可能对自己亲信做出此等事来。
那末,还有谁?究竟是谁?
是谁如此恨我,或者黎长生,意欲嫁祸我们两人?
并让谨德太子对我们误解如此之深,甚至欲借他手铲除我们?
此人,究竟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