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游唐琬正在房内,小蝶突然神色慌张地跑了过来,扶着门框娇喘吁吁地说道,“三少爷,三少奶奶……”
小蝶这个姑娘,好像老是会做这些不合时宜、破坏气氛的事情,上次也是,这次又是。唐琬一见她,立即怨道,“你呀,怎么老是这么慌张地出现在门口。”嘴里说的是“慌张”二字,心里想的自然是另外一层意思了。
小蝶回道,“姑娘,我也不想这样,可是老爷那边唤得急,快……速去书房。”
陆游唐琬闻讯,顿时惊诧不已,陆老爷做事向来温吞而有条不紊,怎么会突然这么急差小蝶前来传信?陆游便疑惑地问道,“出什么事了吗?”
小蝶缓了缓,回道,“三少爷,出什么事小的到不知道,老爷也未跟我说起,只交代小人尽快唤三少爷过去,老爷的语气听着很着急,估计出的事还真不小,少爷赶紧过去吧。”
知子莫若父,知父也莫若子,陆游从小蝶的话语里立即察觉到陆老爷的不安,便果断说道,“好,这就走。”陆游刚迈出一步又转身回来对唐琬说道,“琬儿,一起去吧。”唐琬亦未多考虑,箭步跟上。一路上,陆游几番揣测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按理说,府上今日虽还有一些滞留的远房亲戚,但爹爹和大哥都好生招待,不至于发生什么事情!难道是打听今日回门省亲之事?可是这些事情爹爹向来很少过问!突然一个不详的念头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这个念头让陆游急行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
始终在其身旁的唐琬忙问道,“你怎么啦?”
陆游若有所思,但仍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咱们快走吧。”
陆家的书房,虽称之为书房,却不仅仅是一间房那么大,而是大大小小四五间房之多,其中有藏书之用的,有抄书之用的,有阅书之用的,上面还有一层小阁楼,布置了桌椅数张,留待访客赏景阅书品茶,格局甚是阔大,称之为楼亦不为过。这可是陆老爷的心血之作,取名千岩亭,如今朝廷听信主和之言,不思战事,与北金盟约休战,不少爱国人士心灰意冷,便弃官回家,选择以书为伴,一时间,民间兴起了一股藏书之风,正如有人寄情山水,寄情鸟兽一般,这些人就寄情于书,在阅书、藏书中弥补官运不济的缺憾。许是陆老爷将自己一腔无处宣泄的报国热情,全部倾注在了藏书事业上,整个越州城内就以陆家的千岩亭最为闻名,书籍最为齐整,平日里不少文人学士慕名前来拜访,以求能在千岩亭饱览众书。
就在千岩亭的侧房内,陆老爷双手背在后,低垂着脑袋在方寸之地见来回踱步,再这样走下去,怕是地上都要被走出一个坑了。看来陆游预感是对的,陆家肯定发生了什么前所未有的大事。陆老爷突然停了脚步,一只手举到面前,手里紧紧捏着一张纸,似是信纸。至于是谁的来信,就无从得知了,不过,十有八九,陆家的大麻烦就是因这封信而起,不然陆老爷也不至于对着这张纸频频摇头叹息。
这时,陆游刚好进来,开口便问道,“爹,出什么事了?”陆宰好似盼到救星一般,面上露出了一丝喜色,可是不久,就消失殆尽,只见他将手中的信纸递了上去,又看了看陆游身旁的唐琬说道,“蕙仙也来了?这也好,多一人多一计。”
陆游双手接过信纸,铺陈开,红印落款首先引入眼帘,“李光?李叔叔?”李光是当朝参知政事,与陆老爷是莫逆之交,陆游不解,前几日婚宴,李叔叔也有到访,怎么才别过几日又突然来信,便问道,“爹,李叔叔怎么突然来信?”
陆老爷叹道,“你看过信便知了。”看来,陆老爷是不想从自己的口中说出这封信上的不幸之事。
陆游赶紧逐字逐句看起信来,唐琬在一旁,观察着未被信纸遮住的脸庞,见他脸色越来越白,眉头越皱越紧,大抵猜到事情的严重性,便凑了上前,与他一起阅看。
原来,那日万俟云大闹婚宴不成,回去后一纸书信添油加醋把那日之事以及陆唐两家的宾客全部告到监察御史万俟卨那里。万俟卨这个小人好不容易逮到陷害忠良的机会,哪肯放过,借题发挥,在皇帝面前参了一本。如今这本奏折已经到了皇帝手上,陆唐两家人此时就好似案上鱼肉,只等皇帝发落了。
参知政事李光是陆家婚宴上的贵宾,也是万俟云名单上的第一个人,回到朝中,得知这件事情,当下便急传书信,告知陆宰,并嘱托陆宰暂且按兵不动,目前圣上态度不明,若走错一步棋,反而弄巧成拙。
陆游唐琬二人看罢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不知该如何是好。这件事情既然都惊动圣上了,自然是棘手得很,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难怪李光要嘱托陆老爷暂先按兵不动。唐琬再看了看信,突然疑惑道,“万俟云怎么会有咱们宾客的名册?就算他记性再好也不可能把那日所见之人全部记下?”
陆老爷道,“还是女孩儿家的心思细腻,这一点我还真没想到。”
唐琬继续说道,“如果他只是凭记性,那一个人的记忆总是会出错的,他提供上去的这份名册若我们不承认,那圣上也奈何不了我们,或许我们还可以反咬一口,吃定他万俟云仗势欺人,陷害忠良。”
陆游将这话好好思量一番,点头道,“琬儿你说得很有道理,如今最要紧的是弄清楚万俟云的这份名册从何而来,可是这个要查起来绝非易事,总不能扒开他万俟云的脑袋瞧个通透。”
唐琬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倒也不难。”
陆游一脸愕然地说道,“什么?你真有办法扒开万俟云脑袋?”
唐琬笑道“我一来不会巫术,二来手无缚鸡之力,万万没这个能耐扒开万俟云的脑袋。”
陆游回道,“这我当然知道了,我的意思是你有什么办法解决问题?”
唐琬道,“天下没有解不开的结,是问题总归会有解决办法,既然皇上因一份名册而要定我们的罪,那他肯定要核实这份名册的真假,既然要核实,肯定要搜出咱们府上的那份名册一一比对。我们无法知晓万俟云从何得来的名册,但是我们可以把家里的这份名册重新做一份,谁可以在上面,谁不可以在上面,全部变更一下,而原先凡是涉及宾客的名册就要全部销毁。”
陆老爷喝彩一声,“好,这个主意好,事不宜迟,务观,你马上吩咐下去,让管家赶紧把那日所有相关的册子全部取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