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田园,青天白云,远山衡岱之下村夫挑水,炊烟袅袅,鸡鸭成群,水中鱼儿欢呼雀跃跳得水花四溅。蜿蜒成一条条曲线的小村小寨在人们的身后此起彼伏。枯黄的稻草、破旧的马车、四处乱窜的鸡鸭、在河边洗菜的村姑、铺网捕鱼的渔民……
轩辕清冷与夏云依的落脚点是一个安详和平宁静的乡村——银杏村。
“阿离,我叫你掐一把韭菜,你怎么掐来一把葱,你难道想吃凉拌大葱?”中年发福的大娘用包租婆一般强悍的声音狂飚高音,举着生锈的大铁锅铲。
“徐大娘,早跟你说过我分不清葱和韭菜,非要叫我去掐!”轩辕离丢开手中的大葱,拼命狂奔。一个不留神,踩到门口大黄的尾巴上。于是,大黄触电一般的跳起来,冲他“汪汪”咆哮。
阿离被大黄追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个转身,他忽然瞥见地上有一根骨头,一把抓起,将骨头塞进了过去。大黄得了早餐,叼着“战利品”屁颠屁颠绝尘而去。
那是个破旧而整洁的乡村医馆,茅屋简陋,远远的便有清香药香扑面而来,熟悉而温暖的味道。
“阿离又跟大黄打架了?”夏云依梳着妇人发髻,穿着普通布料的衬裙,从房里出来,一脸不善的盯着自家的调皮儿子。
“娘,这次我不是故意的。”阿离很有眼色的立刻道歉,蹭了上去。
“阿离,赶快洗手去,脏死了!”夏云依一脸的嫌弃之色,可眼底里却带着宠爱。
“娘子,圆圆从早起就一直在哭,这是怎么回事?”屋内走出了个十分英俊的男子,曾经赫赫大名的麒麟国太子殿下、至尊阁的无极至尊,如今已然化身为奶爸,拿着一个由夏云依亲自制作的据说是叫“奶瓶”的东西,有些愁眉苦脸的看着怀中的小女孩儿。
这是夏云依和轩辕清冷的小女儿,夏云依很熟练地接过了孩子:“该换尿布了!”
——我叫轩辕离,小名叫团团。我爹是轩辕清冷,娘是夏云依,我还有个妹妹,她叫圆圆。对了,我家里还有个外公,但是外公总是一个人坐着,也不说话,除了娘亲,谁也不理。
我娘长得很漂亮,柳叶眉,杏仁眼,身段秀美修长,就连村口的徐大娘也说,我娘可是银杏村的一枝花哪!
村里的人都说,我娘亲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心地好。许多付不起诊费的人,她也愿意替人医治。由于娘经常待在医馆里,走起路来如同带过来一阵好闻的药香。我一没事都喜欢赖在娘亲身上,只要她一从药铺回家,我就扑进她的怀里使劲儿蹭着。
娘亲虽然看上去很凶,实际上是很疼爱我的。
这次进城去购买药材,本来娘说不带我去,把我教给邻居徐大娘照管。后来我对着娘亲一阵哭闹加哀求,娘亲心软就答应了下来。
进城这一段路,我过得很是开心。毕竟有这么多好看的风景还有许多好吃的食物,我都快要乐开了花。只不过有一点令我不爽的是,这次路途中娘亲抱我的次数可谓大为减少,多数的时候,娘亲都在跟爹爹说话。他们二人不知道说的是什么,表情很是愉悦,不时地低声笑起。
我感觉我被他们二人隔开了,顿时心里酸溜溜的,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我的怒火,在这天晚上达到了顶峰。
住客栈的时候,娘说要我一个人住一个房间。她说我毕竟满了五岁,是个大孩子了,不该总是跟着父母睡一块儿,也该学着独立了。而且在客栈,三个人挤一张床也睡不下。我极为不满,又对着娘亲一阵缠来缠去。可这回娘亲也没有妥协,不过她担心我的安危,于是便把他们房间的钥匙给我配了一把,说是如果夜里碰到什么事情之后记得去找他们。
哼!我愤恨的接过钥匙,瞪了他们一眼,转过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夜晚很漫长,约莫是是因为择床的缘故,我翻来覆去死都睡不着。当我不知道第多少次翻身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一下子坐起身来,“哗啦”一下把被子掀开,蹑手蹑脚的下了地。
伸手执了烛台,我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似的,悄悄离开了我自己的房间。我贪恋娘亲的怀抱来,我要让娘亲哄着我睡觉。
拿了钥匙开了旁边那间的门,我慢步走了进去,端着烛台四处查看。结果,忽然传来轻微的响声,我手中执起的烛光一闪,瞬间熄灭了。
“爹爹!”
黑灯瞎火的,我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下意识的喊了出来。——方才——方才我看到床上爹压在娘的身上,然后我的烛火就熄了,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他们在干嘛?难道在打架?
“出去,赶紧回去睡觉去。”这是爹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喑哑之感。
“不,我要和爹娘一道睡。”我下意识的换上了撒娇的声音。
然后那床上便响起窸窸窣窣的响动。紧接着,好像是娘下了床,她伸手抱起了我,无奈的伸出手指往我额前一点:“真闹心!”
我不服气的撅起嘴:“我要娘亲抱!”
娘抱着我回到了我的房间,压低声音道:“你爹没骂你就算不错了!”
我没来由一阵心慌,细想了一想:“方才我烛火熄了,是怎么回事?”
“是你爹用指风弹灭的,”娘在我身边躺下,用手枕着脑袋道,“阿离,你现在可以安心的睡了吧,娘陪着你呢。”
“我睡不着。”我实话实说。
“睡不着就使劲睡。”娘淡声道。
“……”我觉得娘这说的跟没说似的,一点作用都没,“使劲也睡不着。”
娘无奈的叹口气,然后把我搂入怀里,轻轻拍着,嘴里哼着乱七八糟的小调儿。不知为何,听着这杂乱的声音,我倒渐渐萌生了睡意,眼睛一合就睡过去了。
进城以后,爹娘带我去了月家,那儿可真好看,亭台楼阁的,据说这是娘亲的师父家,原来他们以前都是来这儿拿药材的呀,月家可真是有数也数不清的药材呢。
师公有个长相清秀的夫人,但人却很拘谨,垂着头。等到娘的眼光不经意间扫过去,她就顿时转移了视线,嗫嚅着垂下眼。
难道师婆和娘曾有什么恩怨么?我有些好奇了。
吃完接风洗尘宴之后,爹和三叔在说话,而娘一个人出了正厅。师婆见到了之后,也悄悄的跟了过去。
我好奇心大增,于是便也跟了过去。
娘走至一片竹林,忽然住了脚步,微微回过脸,轻声道:“我就知道你会跟过来。”
我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的行踪被娘发现了,额前冷汗都快冒出来了。结果看到娘只顾瞅着三婶,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师婆站住,望向娘:“这么多年我一直心头有愧,难以解脱。”
“还是因为当年的背叛陷害么?”娘轻微的摇了下头,笑了笑道,“岳姑娘,你本不必如此。事情过了这么久,而你也同师父成了婚,有些事情还是能忘则忘的好。”
三婶面色有些激动:“还好我当时并没成功,不然你若是被我送至殿下那里,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
娘伸手掸了掸石阶上的灰尘,然后坐了下来:“你这又是何必呢?都过了这么久了。”
三婶坐在娘的身旁:“除了那件事,我岳敏君这辈子行得端走得正。但是,那件事却像个污点一般,提醒着我自己曾经有多么愚蠢。——我想给你补偿,你想要我怎么补偿?不然的话,我会一直不安。”
娘半晌不语,过了好久,方幽幽道:温明月,你不欠我什么,你也不必对我抱有什么愧疚。努力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别的一切,真的不重要。”
师婆眼中,滑落下来一滴泪来。她不言不语,却忽然掩面而泣。
我对于娘和三婶所说的话基本上听得是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她们在谈论什么。只不过,我觉得娘劝人的本事真是一流,三言两语下来,三婶就没有执着于方才那个话题了。
娘离开了三婶之后,又去找师父说了一番话,谁也不知道内容究竟是什么。我们在月师公家里住了几天,这才启程返回银杏村。
终于回到久违的家了!我格外自在,只恨不得跑床上去打个滚儿了。我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还真有点想圆圆和外公了呢。
圆圆这几天在徐大娘家里好像又长胖了些,我很喜欢捏着妹妹的小胳膊小腿儿,每次我陪她玩她就很开心,挥舞着手咯咯的笑。
早上的时候,娘亲做好了早饭,她的手艺特别巧,蒸出来的馒头格外香甜,我每次都要吃好几个。她正在厨房里忙碌,爹走过去想要给她擦一下汗,娘却被唬了一跳,忙回过头,看见是爹,便笑着嗔道:“你吓到我啦!”
爹走过来,伸手把娘掉出来的一缕碎发别在耳后,笑容格外煦暖:“累了吗?”
所谓的相濡以沫,携手为伴,大抵就是如此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