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前方有军情!”随着军营里代表着警告的号角鸣起,一名士兵冲入唐启言营帐,拱手屈腰。
唐启言从桌案前站起,掀开白色帐帘,快步走向那队已到军营入口处的人马。而身在军营本就枕戈待旦的士兵们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一支精干的队伍早就将那来路不明的队伍包围。
面对如此困境,唯一一个还摆了平日欣赏舞姬跳舞的惬意神情的人,便是唐钰言。
“要打仗了吗?”夏云依从他身后钻出来,手里还捏着的纱布。
“你们是什么人,此处是军营重地,不得擅入!”守门的瘦子士兵呵斥几声,见唐启言过来,恭敬行礼,退到一边:“将军,就是这几个人!”
队伍的首领是个锦衣华服的胖子,一看就是家底厚实吃喝享乐不运动后造成的肥胖。他畏惧的看着在眼前晃动的刀兵利器,抖了两抖:“军爷,这,这是唐家军的军营吧?”
唐启言点头,威严道:“你是何人,来此做什么?”
胖子被唐启言的大将气势一吓,更是结巴:“我,我是,朱,朱老板,给,给军爷送,送军粮!”他其实就说了一个内容“给军爷送军粮”,简简单单又不绕口的几个字,可他说完已经大汗淋漓。
“朱老板?”唐启言眯起一双精炼的眼睛,细细打量眼前的胖子:“军饷都有官兵押送,怎么会派一个商人来?说,究竟是谁指使你来的?”一把明晃晃的大刀已经架在胖子肩头。
唐启言的刀是从身边士兵的身上抽出来的,夏云依这才发现,他没有刀?作为将军,他竟然连把刀都没有,还怎么上阵杀敌?目光顺到他不算强壮的背心上,是一把银色的弓箭,这便是他的武器?
胖子吓得瑟瑟发抖,跪地求饶:“将军饶命啊,我,是我家主人,他,他让我送来的!”
“你家主人是谁?”
“他,他不,不让说!”
“说!”
“是,是慕容飞尘,慕容飞尘!”
唐启言若有所思,收回大刀:“慕容飞尘为何要帮我们?”慕容家乃是天下首富,但是唐家与慕容家一向没什么交情,而且慕容飞尘可不像是什么爱国志士,他一向以利益为重。
“这还不简单么?慕容飞尘也是我麒麟国之人,他虽为商人,利欲熏心,善于掠财,可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更何况是我们以仁义为主旨的唐家军有难?也或许是他刚刚赌博赢了一把,心情大好,便送粮草给我们?”唐钰言语气带着些许戏谑之味,走到唐启言身边。
唐启言沉思良久:“可是,三百万,不是一个小数目,足够买下整个安溪。慕容飞尘如此慷慨,一掷千金,会不会有什么阴谋?”
夏云依当然知道慕容飞尘不会有什么阴谋,却又不好解释,毕竟别人可和慕容飞尘没有什么交情,她只能道:“先别管他有没有阴谋。现在既然有粮草,我们何不先收下,渡过眼前这个难关,日后再还给人家不就行了?”
唐钰言点头:“俗话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太子妃说的,也未尝不可。”
唐启言凝眉片刻,抬头对胖子道:“方才多有得罪之处,请朱老板莫见怪。请朱老板代为转告你家主人,唐家军多谢他的慷慨解囊,以后定尽数归还!”
胖子笑得很勉强:“不,不用,主人不要你,你们还!告辞!”他仿佛是迫不及待的带着兄弟们放下粮草,打道回府。
唐启言突然感慨:“看来这位慕容公子,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一切以利益为重,他还是念着自己的国家。”
唐家军收了粮草,军心大振,而对于夏云依及一众军医而言,草药才是他们关注的焦点。
营帐之中,唐钰言拿着地图看了片刻,忽道:“我们与南宫御泽的北鬼铁骑虽然只有几次小的交锋,但是出战的将士们至少有一半人受伤回来。军营中军医本由于人手不足,照顾不到,伤员的伤口愈合得慢,也不知何时才能再次上阵杀敌。若是长期这样恶性循环下去,我们唐家军可要变成残兵营!”
唐启言摇头:“伤员伤口愈合得慢,并不是军医人手不足,照顾不周导致的。”
“那是什么原因?”
夏云依说道:“嗯,我这几日在伤兵营里帮忙,我发现伤员的伤口十有八九都会发生感染,也就是你们所说的伤口恶化。伤口一旦感染,那必然要影响伤口的愈合,愈合延迟,伤兵的伤势就久久不好。并且,一些感染严重的伤兵,会引起发热,如果更严重,那就会引起败血症……嗯,这个要怎么解释呢?总之就是危及生命。所以有一些伤兵就在这个过程中死去了。”
“可有好的法子应对感染?”
夏云依凝眉思索片刻,忽然抬起脑袋,双目泛起云开见日的耀眼光芒,匆匆忙忙走出营帐。唐钰言茫然愣了片刻,又继续埋头研究战术。
炎夏的清晨,便已燥热。虽然有高耸的山崖庇荫,却依旧可以将人从被窝里热醒。
“六子,六子!你不能死呀,你死了叫我怎么跟娘交待啊!”一个男儿的哭泣,扯破军营刚刚苏醒时的朦胧。
唐钰言昨夜研究至深夜,爬在桌案上沉沉睡去。此刻被惊醒,急忙出营帐查看。只见伤兵营中,一年轻士兵躺在乌黑的马革之上,胸口缠着的绷带渗出浓绿带黑的液体,已经气绝身亡。另一名士兵正哭得伤心。
“军医呢,怎么不来抢救伤员?”唐启言早已赶来,没看见一个军医,怒喝一声。
“军医都被云大夫召集到营帐后面的空地上了!”一小兵回报。
唐启言黑眉一挑:“太子妃为何把军医都带走了?”言罢有些生气地向营帐后面阔步走去。
唐钰言担心唐启言会为难夏云依,悄悄跟上去。
营帐之后,那一片偏僻之处,十分安静,山风阵阵拂过,沙沙作响。夏云依着一身月白粗布衣,不施脂粉,站在四名盘腿而坐的军医面前,手舞足蹈,笑容可掬,不卑不亢,却也不傲慢无礼。
“各位军医前辈们,我大概统计了一组有关伤员病情愈合的数据。伤兵营每个月一共收治五百零三人伤员,其中痊愈出营的人有二百二十人,在治疗过程中死亡的有九十七人,其余伤员还在营中继续接受治疗。”
“痊愈的伤员中,恢复最快的一人,仅用了三天,不过,她的伤处只是手背一点剑伤。而大多数伤员都需要二十天以上的恢复时间。正在治疗的伤兵,至少一半以上已经治疗了二十天,并且还有一部分的伤兵病情已经开始恶化,随时面临生命危险。”
四名军医多年在军营中救死扶伤,兢兢业业,虽然知道治疗效果并不明显,但是却从未脚踏实地的统计过这一系列数据。此时听来,都觉得万分诧异,死亡的人数和治疗效果的欠佳,竟然已经严重到这种程度了?
山羊胡子老军医感叹:“竟然死了这么多人啊。”
小军医张然嚷嚷道:“我们还要更加努力,治好更多的人!”
夏云依灿然一笑:“是的,我们还要努力。而据我观察,这些死亡或是伤口迁延不愈的伤兵,他们的伤口都有恶化的倾向。而导致伤口恶化的原因就是,我们军营里没有开展无菌术!”
“无菌术是什么?”张然睁大一双好奇的眼睛。
“无菌术,简单来说就是,保证伤口的清洁,不接触脏的东西,就不会因为任何污染,而导致伤口恶化。首先,我先说一下军营里的这些纱布。”夏云依手里托着一条雪白柔软的纱布:“我们的纱布是洗干净了的,但是,这远远不够,我们要进行高温灭菌。”
她说着,将纱布扔入身边沸腾的水中:“煮,一小……一炷香的时间。这样才能将纱布处理干净,避免污染和交叉感染。其次,伤兵的伤口一定要清洗干净,并且每天都要用酒清洗一遍,然后换上这些无菌纱布,嗯,也就是这些被煮过的纱布。”
“此外,我们的手上有很多细菌,我们在处理伤兵的伤口之前,一定要洗手!在换药的过程中,手,绝对不能碰到伤口!”
军医、唐启言、唐钰言、士兵们都听得目瞪口呆。虽然夏云依的言辞他们有部分无法理解,但是却觉得句句有理。
唐启言本想好好教育夏云依一番,此刻却静静站在一旁听着。
唐钰言红唇微微上扬,抱手而立,都说夏云依的医术天下无敌,如今看来能不能给唐家军带来无穷的利益呢?四名军医在她的带领下,如火如荼的开展无菌术。而在她在医术方面的严格要求下,每一个细枝末节,她都要纠正到位。
试用了三天,张然失去兴趣,开始怀疑:“云大夫,你的无菌术究竟管用不管用?”
夏云依并未直接回答,她在耐心的等待时间检验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