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有什么企图,我的企图很简单,就是单独跟你在这小楼的二楼吹风呗。”柳云泽张开双臂,深深的闭上了眼,脸上露出享受的表情。
“……”夏云依在思考他的脑袋是不是被驴踢了,于是便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那你就一个人在这儿吹风吧,恕不奉陪。”
柳云泽那双潋滟的桃花眼里流露出好笑之意:“云依,你可别走啊,有话好好说。”
夏云依将门拉开一个缝隙,只露出一只眼睛来:“你还是快点回去睡吧,天晚了,又冷。冻坏了可不是开玩笑的。”
柳云泽先是点了下头,后又道:“云依,我有一个重要的事情问你,是关于大哥的,你真的不打算出来好好回答么?”
夏云依一听是关于柳云轩的事情,顿时不争气地起了好奇之心。她推开门,侧身让开一条道儿:“进来吧。”
柳云泽低声笑了一下,随即大模大样的迈开脚步走了进去。
夏云依跟在他身旁,冲他一瞪眼:“笑什么?”
柳云泽笑着刮了一下夏云依的鼻尖,凑过来促狭的眯了眯眼:“你管我呢。”
宋妈见柳云泽来了,忙着沏茶倒水,不大一会儿,袅袅清淡的茶香便溢满了整个房间。夏云依冲宋妈使了个眼色,宋妈会意,便欠身退下,随即将门带上。
夏云依给柳云泽拿了一把椅子让他坐,自己坐在他对面,开口问道:“好了,现在也没人了。你方才说的关于柳云轩的究竟是何事?”
“说起来,这事要不是有老三,我还没注意到,”柳云泽逐渐收回了他那吊儿郎当漫不经心的表情,肃容道,“大哥有一个珍藏的玉扳指,你可见过了?”
“玉扳指?”夏云依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忙道,“我只是听说过,却没见过。这玉扳指怎么了?”
柳云泽看向夏云依,接着道:“深秋那段时日,爹爹去查点受灾情况,我去采办物资,所以都没在家。听说那几天,并不太平。大哥推行的药膳果膳似遭到了王爷的刁难,他亲自莅临柳清居,要大哥做来尝尝,当时云初阳也在。老三后来跟我说,他拎着茶壶给王爷倒茶之时,不经意间看到王爷手指上戴的那个玉扳指,跟大哥的那枚一模一样。”
夏云依浑身不由自主的大力颤抖了下,她极力压抑住紊乱的呼吸,沉声道:“你这话,究竟想说什么?”
“大哥那枚玉扳指可是他娘亲给他的,现在王爷手上也戴着一模一样的一枚,你不觉得很可疑么?”柳云泽的目光有些犀利,一字一句说得很慢。
夏云依心房一震,瞬间站起身来,视线毫不躲闪,直视柳云泽:“你的意思是……”
“没错,”柳云泽桃花眼微微眯起,“我怀疑,大哥和王爷之间,必定有着某种关系。而且这种关系,他自己早就知道,却一个字都没有向我们透露。”
夏云依闻言,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结果忽地面色一变,将手指竖在唇边,低声提醒道:“嘘!好像有人来了。”她一边说,一边微整了整衣衫下摆,重新坐了下去。伸手端过一旁搁着的茶盏,细细抿了一口。
柳云泽恰在这时转过头去,一眼就看到了进来的那人,笑着打招呼道:“大哥。”
“大晚上的你们都不睡觉,一个二个的都在干什么?还有老二,你方才不是说你已经困得要死么?”柳云轩神情肃冷,凤目微凝,从门口走入。他从柳云睿的屋里出来,原本是想着回自己房间休息,结果不经意间抬头一看,就看到在二楼的走廊处,宋妈一人守在门口。他心神一动,不由得微感诧异,于是便上楼来瞧瞧。
夏云依生怕柳云泽露馅,忙抢先开口道:“我在和他讨论事情呢。”
柳云轩的目光从夏云依脸上打了个转儿,又转移到柳云泽的脸上,观察了片刻,方没什么表情地开口道:“有什么好讨论的?过去了就过去了,多说无益。”
“说的是,现在回想一遍,只觉得很无趣。”夏云依顺水推舟,又给柳云泽眨眨眼。
柳云泽会意,于是便打了个哈欠起身告辞:“那我就不打扰了,回去睡觉。大哥,你跟我一块走吧。”
柳云轩负手玉立,听闻此言不由得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冷声道:“你先走,为兄还有事要跟云依说。”
柳云泽有些讶然,却也不好多待,只好满腹心事的离去。
见柳云泽一走,柳云轩立即走到夏云依面前,淡然开口:“你准备离开柳府的事,想好了么?”
“是,”夏云依垂下了眸子,将他探过来的目光遮蔽在视线之外,“我终究是要走的。”
柳云轩这般想着,唇角扬起了一丝苦笑的意味。
夏云依望着门边,看着他的身影逐渐消失不见,然后又看着宋妈走了进来。
次日,夏云依起来的时候,天刚亮,北风吹乱了雪影,外面很是热闹。但是并不是喜庆喧嚣的热闹,而像是有人在闹事。夏云依心头一凛,立即和宋妈打了个招呼,随即脚步一刻不停的奔向出事地点。
在杏苑门口,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喊声不断,间或夹杂着什么人的哭腔。好多仆役下人都溜过来看热闹,还有一些丫鬟一边看热闹一边现场解说。夏云依走过去的时候,恰好听到了这么几句:“待会儿等喜旺的爹娘找来了,啧啧,事情可就越闹越大了……那监工也真是的,居然下手这么没轻重,一下子把人给打死了……”
夏云依开口道:“是监工把短工喜旺给打死了么?”
那帮丫鬟们正说得兴起,吐沫星子横飞,忽听到夏云依的声音岔了进来,不由得齐刷刷的吓了一大跳。有一个丫鬟胆大些,忙回道:“可不是么?平常监工下死手打人就算了,但是这次居然打出了人命,而且这喜旺不是卖进来的家生奴才,而是临时来打短工的。这事可就复杂多了啊。”
“你们也别在这儿待着了,各干各的去吧。”夏云依将他们打发走了之后,就看到地面上铺着一张席子,上面躺着一个人,二十来岁的年轻小伙子,血迹斑斑,头都被打破了。旁边一个郎中正蹲着在检查,柳云睿站在郎中身边,浓眉紧锁,表情不豫。
“怎么了?”夏云依轻轻唤了一声。
柳云睿回过脸,看向夏云依道:“唉,我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帮监工真是草菅人命。”
“喜旺不是柳府家生奴才,所以万万不可草率处理。照云依看来,应该给这喜旺买一副棺材,再补偿些银钱。不知那个闯祸的监工现在在哪里?”
“那个监工现在已经逃得不知去向了,”柳云睿疲惫的一叹,“就算是找到了那个监工,也不可将其扭送至衙门,如果这么做,不是给柳家抹黑么?此事不宜闹得过大。
“怎么会逃出去?”夏云依讶异的问道。
“今日他跟门房说他家里出事了,必须急急赶回处理。门房不疑,就让他登了个记,然后就由他出去了。我们后来派人去他家找了一遍,发现他家里已经是人去楼空,什么都没剩下。”
居然这么草率!
夏云依眉心一沉:“看来柳云睿这回需要处理的不仅是监工的问题,连门房的问题也要好好管管了。”
二人正说着,忽见那买棺材的小厮已经回来了。而柳云轩也已经安慰好了喜旺父母,给了他们一笔钱财。喜旺的父母原本很是悲伤,哭得撕心裂肺;后来见了这么多银两,把那悲伤的情绪也冲淡了些许,便对着柳云轩千恩万谢。柳云睿又命几个小厮帮忙抬着那棺材,送喜旺父母回乡。
这件事差不多已经妥善处理了,只是那监工还未能寻到。夏云依听了别的短工形容了一番那监工的相貌,觉得倒也有些印象,只不过印象不深。
柳云睿将喜旺父母打发走了之后,立即将所有监工喊来训话。他就此剥夺了监工随意打骂短工的权力,而且硬声吩咐,若是以后有人再敢胡来,就扒了那家伙的皮!
一个监工陪笑着上前:“三少爷别生气,老奴也是迫不得已啊。有些短工不听话,做事不认真,不教训几下,他们就不知道什么叫害怕。”
“那也不能草菅人命,随意把人打死!”柳云睿冷声道,“若有难以管理的短工,你们就把他们的名字写下,递给二少爷,由二少爷来全权定夺。若有人再敢动用私刑,一旦被我得知,那人所有的工钱全部扣下,而且还被撵出府去。都记下了么?”
“记下了。”那帮监工齐声应道。
柳云睿见他们走了之后,不由得恨恨的往地上啐了一口:“这帮人,不给他们一点颜色,他们就不知道自己算老几了。”说完之后,他又紧赶慢赶的去了门房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