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云依进门之后,见浣月正在备下洗脚水,于是就去洗了脚,擦干净之后舒舒服服的躺到了床上。
浣月、浣月服侍已毕,便熄了烛掩了帘帐,悄悄儿退下。
她们一走,这里才算是真正安静下来。偶尔可听到寒风拂过窗棂,发出扑棱棱的声响。夏云依拥着被子,暂时还睡不着,白天里柳云泽的话语忽然闪过了她的脑海。
过不了几天,就该动身去雁城了,那李昌李媛也要同行。一想到这里,她便觉得有些头痛。那李家兄妹还真是难缠,虽说他们二人为人不错,做朋友还行,只是……感情的事吧,不好说,不好说。
经过几天的服药静养,柳云睿身上的伤病渐渐好转,日常走路做事已经没问题,只是剧烈活动的时候还是感到身上有些疼,不过好歹已无什么大碍了。
夏云依来看他时,他正在自己屋里活动活动筋骨,看上去精神很不错的模样。她不由得展颜一笑,走过去给他递了一方绢帕,然后看着他擦拭额前冒出的些许汗意,口中关切的问道:“你可感到身上好些了么?伤口没再疼吧?”
“好多了,”柳云睿摸了一下脸颊上的鞭伤道,“再不好,明日启程,我就该被落下了。”
“怎么会,就是八抬大轿我们也要把你抬上去。”夏云依拽过一把椅子坐了上去,伸手在一旁桌子上的果盘里拿了一个橙子开始剥皮。
柳云睿看了看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不解道:“我第一次看你这么吃橙子,不用刀切么?”
夏云依手中剥不停,听了他这么说之后,不由得停下动作,摊了摊手道:“这可不能怪我,谁让你这里没有小刀的?”说完这句之后,她低下头继续剥,感到指甲缝里都湿漉漉的,满手都是一股橙子味儿。
柳云睿坐在她对面,闻言忽然把额头一拍,像是想起来了些什么,连声儿道:“云依,你倒是提醒我了。明日启程回雁城,路上虽有客栈,但是还有一大段路是荒山野岭的,夜里只得宿在马车里了。往年还好说,今年多了李家兄妹,路途上想是热闹些,我们应该提前备下烧烤工具,像是什么铁钳啊,小刀啊之类,到时候可以野炊。哈哈,想想就觉得很好玩儿!”
“……”夏云依彻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这柳云睿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吧?!居然能从小刀想到这么多东西!看了看手里的橙子,忽然再没了半分食欲,只是都剥好了,不吃岂不是浪费了?于是,夏云依站起身,将那个橙子恭恭敬敬的捧给了柳云睿。眼下这屋里除了她以外就剩了柳云睿一个大活人,不是他吃谁吃?!
柳云睿伸手接过,面色有感念之意,口中欣然道:“云依,你对我真好。谢谢啊。”
夏云依心中暗笑,摇手示意不必,接着便给柳云睿告辞,自己转身走了。
回自己屋之后,她有些讶然的发现柳云轩竟然在她房间里,那人此时正静立在窗边,目光沉静,面色雍容,神情超然自若。
“柳云轩?”夏云依一怔,不明白他这会子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明日就要出发了,今日我要出去采办些必需品,”柳云轩说到此处,用那双冷清的眸子盯住她,“我不在家,你可别私自跑出门去。”
罢了罢了,如今乃多事之秋,还是不要出去抛头露面的好,免得惹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麻烦。上次柳云轩已经给她下了禁足令,这次是万万不会让她出门的了。心念及此,夏云依不由得耸搭了个脑袋,老老实实道:“是,你放心吧。”
柳云轩没吭声,只是睃了她一眼,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夏云依被这一眼看得心里发毛,她忙定了定神,提步追了上去。
柳云轩站在她门外,负手玉立,看着那檐下不起眼处垂下来一个小小挂绳,绳头上拴着一物,也不大,正随着风轻微的晃动。他望向那里,静立不动,只是冷声开口道:“这是什么?”
夏云依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心头一动。这是她昨日闲的无事便做的一个小小桃木饰品,挂在檐下可以辟邪。反正最近快过年了,心思一打转儿,她便道:“你难道不认得么,这是桃符啊。”
“你怎会知道有这个习俗辟邪?”柳云轩的面上露出了玩味的表情。
“人人都知道那桃木是可以辟邪的。”夏云依不服气的回道。
“哦?”柳云轩脸上的清冷加剧,伸出手将那桃木的背面露了出来,只见那背面上刻着一些古怪的字符,“这字符也是人人都知道的?”
呃……夏云依这下没词儿了,这稀奇古怪的字符的确是她以前从一个老者那里学来的,说是刻在桃木上然后挂在檐下可以辟邪。然后,她就抱着试试看的想法做了一个,既锻炼了手工制作,同时又可以为来年讨一个好彩头,何乐而不为呢?结果没想到……
夏云依回房刚坐了一坐,就见浣月拎着茶壶走进来。那浣月看夏云依脸色有些不好,于是便一边倒茶一边问道:“姑娘,怎么了?”
“无妨。”夏云依简单的吐出这两个字,情绪逐渐恢复过来。她站起身,走过去和浣月一道开始收拾明日出行必备之物。
第二天一大早,夏云依就被冻醒了。她往身上批了件厚衣服,趿了鞋子走到窗前,推开那窗棂一看,心头自然是一松,还好没下雪。若是下雪了,那将会给行车路途带来很多不便。
浣月脸色冻得通红,不住地呵着手,抬脚走了进来:“今日可要穿厚些。”
夏云依“嗯”了一声,吩咐她去衣柜取衣衫。待到她收拾妥当之后,看向映在镜子里的那个人影。淡妆匀面,流云挽髻,堆云的乌发间戴着一支翡翠发簪。这身装束既不艳俗,又不过于冷清,倒是还不错。待得她转过身去,浣月便拿出披风给她披上。
准备好了之后,就听到前头有人催了。夏云依立即便带上收拾好的包袱,迈步而出。
临出门了一看,只见外面停了三辆马车,两辆是供坐着的,还有一辆是装杂物行李的。只见在冬日阴冷的天空下,在柳府庄严肃穆的大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一袭冰蓝色长袍,负手玉立,气质冰清,神态恬淡自若。另一个却是一身特立独行的暗红,恍若飒沓的火焰般,邪魅张扬,透着一股坏坏的痞气。
柳云泽一看到夏云依,走过来就道:“早啊。”
夏云依发现这少了一人,于是便仰起脸看向他,口中问道:“柳云睿呢?”
柳云泽一摊手,挑着半边眉毛,摇了摇头道:“鬼知道。”
夏云依心下有些纳闷儿,柳云睿又怎么了?难道是旧伤复发,下不了床?……呃,应该不会吧,昨日见到他,他还是挺正常的。她这头正在胡思乱想,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令她头皮不由得一麻,下意识的往柳云轩的身边靠了一靠。
李昌笑着走过来,口中打招呼道:“众位好,这次一道回雁城,路途上少不得要给你们添麻烦,还望多多担待就是。”他容颜如玉,甚是清秀,礼貌有加。
柳云轩面色不变,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和:“李公子客气了。”
柳云泽上前一步,坏笑着道:“要想不添麻烦也行,咱们各走各的不就行了。”
他这句话令李昌颇有些下不来台,不过很快这丝尴尬就被一个人打破了,无意间倒是稍稍缓和了这有一些诡异的氛围。只见李媛走过来,笑嘻嘻的看着夏云依,亲切的拉起了她的手,道:“夏姑娘,来,咱们姐俩儿正好坐在一处,好好儿聊聊。”
天!她不会还记挂着要找自己聊一些关于柳云轩的事情吧?!夏云依顿时有了想死的冲动。
倒是李昌听了李媛的话之后,猛然反应过来,忙笑道:“是是是!李某愚钝了,竟忘了这一茬,实在是该打!本待亲自登门拜访的,又恐唐突,所以延误至今,应该不晚吧?”
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夏云依再不接腔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她只得勉强笑了笑:“不晚,不晚。”
“既然夏姑娘原谅了我们兄妹二人就好,”李媛展颜一笑,接口道,“我们还有事跟夏姑娘说呢,不如就去我们那马车里吧。——喏,我们家的马车就停在前头路口,没有过来,你和我们一道过去吧。”
……呃,这位美人儿,我可以说我不想去么?
夏云依眼珠子一转,忙道:“有劳了。不瞒二位,前段时间云依贸然出门淋了雨,现在身子还不大好,需要保暖,不可再次着凉了。正好我们家那马车里铺上了厚厚的毡子,上面还搭有紫貂毛毯,自是暖和的紧。”
李媛脸色变了几变,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她忽然一把拉起夏云依上了柳家马车,口中笑道:“这样吧,我就坐在你家马车里好了,咱俩还可以说些体己话儿。”